阮阮阮煙羅 作品

第 6 章





蕭繹似也察覺他沒能安慰到我,靜了靜後,又道:“我在京外時,曾遇一神算子,他說我乃真龍之命,雖會因時勢暫遊淺水,但終有一日會迴歸正位、翱翔九天。”




“我想,最後登上皇位的那個人,還會是我,現在的擔心都是不必要的”,蕭繹握著我的手道,“不要過度擔憂,我不想見你為我寢不能寐。”




所謂神算子,大抵是蕭繹此刻編來哄我寬心的,我心裡半點不信,但為蕭繹能安心,只能勉強露出點笑意道:“也許你說得對,也許齊王和越王打破了頭也搶不到皇位,到時候景朝的江山還是你的。”




我努力做輕鬆狀,向蕭繹開玩笑道:“以後你坐上皇位,一定要做個好皇帝,不能當昏君啊。”




蕭繹凝看著我道:“若我真做了皇帝,你……”




生怕蕭繹說出什麼“皇后”的話來,不等蕭繹說完,我就伸著懶腰再度躺下道:“若你真做了皇帝,我不負你母后所託,也就能安心離開了。”




手背掩口打了個呵欠,我拉了拉蕭繹的衣袖道:“快熄燈睡吧,明天還得陪你父皇打獵呢,今晚休息好明天才有精神應付。”




這是實話。秦氏一黨恐怕不滿足於蕭繹被貶為晉王,蕭繹被貶為庶民甚至被賜死,應才是秦皇后等人想要的。他們現下定死死盯著蕭繹,但凡蕭繹犯點小錯,都能抓著不放掀起大風大浪來。




若蕭繹因今夜沒睡好明日面聖時臉色不佳,這小小的“御前失儀”可能就會被秦皇后等搬弄成“面有怨懟”,汙衊蕭繹是因被廢儲君之位而對父皇心懷怨恨,事情一旦發散起來,可就很難收住了。




聽我話將燈吹熄放下後,幽暗的帳帷內,蕭繹重又靜靜地躺在我的身旁。




所謂一念天地寬,昨夜我和蕭繹躺一張床怎麼躺怎麼彆扭,但今夜因和蕭繹約定將我二人關係暫調回我十六歲時,我心寬了許多,虞女官和小太子睡一張榻,有什麼大不了,我頭沾著軟枕,漸漸睏意湧了上來。




迷迷糊糊似睡非睡時,我恍惚間又想起雲崢,想起了春醪亭,想原來不僅我和蕭繹去過那兒,我與雲崢的初遇竟也是在那裡,真是太巧了。




又似乎睏意更深,像已完全沉入夢鄉又像猶有一絲意識時,似有一聲嘆息,輕輕地落在我的耳邊。




“……還是要離開嗎……”




極輕低的一聲,若有若無,似是隻受傷的小獸在漆黑的夜裡隱忍著嗚咽。




我欲睜眼分辨是夢裡夢外,可眼皮沉重得根本抬不動,洶湧潮水般的睏意,將這一聲嘆息完全淹沒,裹挾著我往睡夢更深處去。我在黑暗的睡眠中越沉越深,等能睡眼惺忪地睜開雙眸時,天色已亮,窗外雀鳥躁鳴。




因需伴駕,絕不可遲。我和蕭繹匆匆洗漱穿衣、草草用了些早膳後,就坐晉王府車馬至南華門外,而後跟著皇帝出行的大部隊,一路隨行至京郊華林苑。




春日往皇家園林華林苑狩獵遊玩,是景朝蕭氏的習俗,回回御駕至此,不僅後宮妃嬪、皇室宗親伴駕,諸文武大臣、公侯世家等,亦在隨行之列,我的那位雲崢雲前夫,今日自然也在華林苑中。




為著前夜差點砍在我身上的那一劍,我體寒,為著昨夜夢到的與雲崢的初見,我心虛。體寒心虛交加之下,我悄然抬眸瞄看雲崢,見他與一眾中老年公侯站在一處。博陽侯患病休養,如今博陽侯府諸事,皆是由年輕的雲世子出面。




帝后面前,眾目睽睽之下,雲世子頗為剋制,沒直接提劍上來砍我,縱然目光越過人群與我有交匯,亦未激盪出怨恨的殺心與怒焰,只是眸色沉冷,冷得似千年難化的冰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