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播結束(修)

雖只在羽林衛歷練了兩三日,但衛青不再為奴,羽林衛一日二餐,均有雞子與肉湯,他每日都吃得飽,連個頭都往上猛地一躥,加之勤加習武,更是結實黝黑了不少,先前在建章宮見過他的大臣們如今若是再見到他,只怕都無法將他和那日身影單薄靦腆的少年郎聯想起來了。

而他來到了上林苑,也好似游魚入淵、飛鳥入林,十分適應。

他也如仙蹟所言的那般天賦異稟,是個天生的將領,這才幾日,便已在眾人中以騎射嶄露頭角,而羽林衛分為墨赤漢匈兩營,行對陣演武之時,衛青又能屢出奇兵,帶領所在旗幟下的小隊奪旗衝營,戰無不勝!

劉徹每日都命人稟報羽林衛演武情形,每每聽之,都嘖嘖稱奇。

統領羽林衛之校尉大多出身世家貴胄,他們在歷史上籍籍無名,也並不能看見仙蹟,劉徹刻意不曾告知他們衛青的來路,原本他們對衛青騎奴出身還多有輕忽,但不過兩三日下來,個個都他之堅韌與勇毅欽佩不已,如今與他稱兄道弟,竟無門第之見了。

今日又是演武之日,衛青又被分到了“漢營”,他縱馬飛馳,背後用麻繩緊緊揹負著一根巨大的漢軍赤旗,大大的“漢”字凌風而展,隨著他回身幾箭,身後追擊的“匈奴”營兵便應聲而倒,而兩邊又衝出接應的漢營騎兵,將那幾個落馬“匈奴”壓倒在地。

都是十幾歲的年輕人,他們演武時用的是無矢之箭,還有未開刃的長刀,但還是煞有介事地桀桀怪笑著在那幾個可憐的“匈奴”脖上一抹,興高采烈地跟匆匆趕來的監軍說:“斬首!斬首!快計功!”

而被分到匈奴陣營“被斬首”的羽林衛躺倒在地,則氣鼓鼓地嚷嚷:“今日抽籤又成匈奴,氣煞我也!”

“你們別得意,若非衛青抽籤幾乎次次歸屬漢營,爾等怎能贏我!”

還有人伏地大哭:“嗚嗚嗚又輸了,可恨,我手氣太差了,回回都是我扮匈奴!明日演武前,定要叫我娘替我問巫卜,叫我當回漢騎!”

劉徹望著望著,“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宮人躬身問道:“陛下可要召見衛青?”

劉徹含笑搖搖頭:“不,不必打攪他們。”

他揹著手一步步走下了高臺,之後又停下腳步回頭去望,演武還未分出勝負,衛青揹負著的漢軍旗幟已經飄揚得很遠很遠了,但他卻好似還能望見那一抹獵獵作響的赤紅。

真美啊,今日的陽光。

劉徹回過頭去,大步下了臺階。

唐朝,貞觀年間。

李世民先吩咐身邊近臣將如何防備藩鎮割據之事議一議,之後遣散大臣,便急匆匆往內廷而去,先是不讓人通報,悄沒生息地移駕到了內苑之東——那裡是皇太子李承乾日常起居的東宮。

自打仙蹟提及他與承乾日後會不睦,李世民心中便無法安寧。

李世民所乘坐的乘輿晃晃悠悠地穿過了通訓門,東宮中綠樹成蔭,遍植香柏,是李世民對兒子李承乾長得如松柏一般成材的期待。

東宮中主殿名為顯德殿,如今李承乾還年幼,日後他長大了便可以在這裡接見東宮屬官,聽取他們的諫言了,如今大多時候倒是空著的。

現今李承乾最常呆的地方,便是崇賢館,那是他讀書的地方。

李世民進了東宮,走到崇賢館不遠,便聽見了郎朗的讀書聲,他神色便微微一鬆,嘴角也跟著露-出一點笑意來。

他素來愛護承乾,派了陸德明、孔穎達、于志寧、杜正倫、魏徵等才學淵博的臣子悉心輔佐和教導太子,還為李承乾選了最親近的侄子長孫家慶為伴讀。

“承乾子由聰敏睿哲,幼觀《詩》《禮》便能侃侃而談,此時定是承乾在習讀詩書。”李世民不由對左右如此稱讚。

走近隔窗一瞧,果然如此,年僅九歲的李承乾端坐在長案之後,恭恭敬敬地向太子太師李綱虛心請教書中典故,態度極為恭敬,李綱已經年邁,老眼昏花,李承乾還極有耐心地將問題重複了好幾遍。

李世民見了極為滿意,又悄悄地踮起腳尖走了,生怕打攪兒子讀書。

“我兒敏而好學、尊師重教,如此品性純良之子,朕又有何擔憂?”李世民美滋滋地回到了太極宮,還與長孫皇后好生誇了一頓李承乾對待師長的態度,長孫皇后便也鬆了一口氣,她也能觀看仙蹟,故而先前也十分擔憂兒子與丈夫日後有什麼嫌隙。

但如今看來父子融洽,她便也放下了大半的心。

可是……仙蹟為何會特意提到承乾呢?

長孫皇后還是心有疑影,只是看著李世民對長子誇個不停,不好再多說什麼。反正仙蹟已提及此事,日後再多多留心,若真因承乾長大後與其父政見相左,那她好生在他父子二人中間多居中調停便是了。

親父子,哪有解不開的結呢?

尤其二郎是個善於納諫的性子,必會包容兒子。

於是長孫皇后也想通了,不再鑽牛角尖,反而臉上微微漾起一絲紅暈,小聲地對李世民道:“二郎,今日御醫前來把脈,說是……又有了身孕。”

李世民眼眸頓時亮了,摟著長孫皇后一疊聲道:“此乃大喜!快快坐下,如今你更要多多保重身子!”

他數了數自己的兒女,若是觀音婢此胎為男兒,便是他第九個兒子了。

若是為女兒,卻是自己的第二個嫡女。

李世民心中期盼地想,雖然人人都盼望生兒,但他卻也真心盼望他與觀音婢能又得一女兒。

畢竟能再生一個如觀音婢一般聰慧善良、性情溫柔的女兒,也是上佳啊!

太極宮也因皇后有孕之事變得更加其樂融融。

武周時期,武則天雖知曉創辦女科比招致文武群臣的激烈反對,卻還是頒佈了在以科考之制長安遴選女官的政令。

她打著為此番開女科只為她選拔貼身伺候筆墨、抄寫文書的旗號,並非正經公開取仕的科考,也不常設,幸好只招惹了幾個御史反對的奏疏,動靜倒不算太大,她此舉便像是往幽深潭水裡扔一顆石子試試深淺一般。

上官婉兒得知此事欣喜若狂,連忙為天下女子拜謝聖恩——能為女子們開了個頭已實屬不易,日後只要慢慢讓人們都習慣女科,還愁沒有女子入仕之途嗎?

除此之外,武則天還想到林菱所說那韋陟隨意殺奴的故事。如今京兆韋氏也是沃野千里、四世三公,幾乎代代都出宰相,十分顯赫。

如今在朝為官的韋安石也是個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武則天並不知道韋安石便是韋陟的父親,她只知道那韋安石成天就知曉找她的寵臣張易之、張昌宗兩兄弟的茬。

是個脾氣暴躁又古板的老學究!

韋安石甚至數次當著武則天的面折辱二張,還上表檢舉其罪狀。逼得武則天只得命韋安石與夏官尚書唐休璟對二張進行審訊。

不過嘛,武則天可不是那等隨意被臣子威逼的皇帝,她冷冷一笑,前幾日她不等二張的審訊結束,隨意尋了個由頭,便將韋安石調離了朝廷,外放為揚州長史。

如今再沒有蒼蠅在她耳畔嗡嗡叫了。

她身為皇帝,有兩個內寵有何奇怪?

這韋安石非得逮著不放!可恨!

何況二張不過是她放在外朝的手眼,他們擅權專-政,她自然知曉,她若是不知曉,二張也沒這個擅權專-政的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