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大梁北疆,大同軍鎮定邊衛駐地。

 軍帳中,定邊衛指揮使李封安癱軟在桌案之後,手持毛筆,頭也不抬,懶洋洋的問向帳中一名青年男子。

 “姓名?”

 那男子看上去極度疲憊,微微駝著背,聲音沙啞,但語氣卻十分淡然。

 “賈瓚。”

 他體態修長,身穿髒兮兮的囚服,外頭裹著一套破舊的厚衫,披散著頭髮,臉頰消瘦,四肢都帶著鐵銬,由於過於沉重,雙臂無力的耷拉在身邊兩側。

 雖然無比狼狽,但他依然努力的挺直腰身,滿是灰塵泥垢的臉上看不大清面貌,一雙眼睛卻極為明亮有神。

 “籍貫”,李封安依然是那副懶洋洋的模樣。

 “神都人士。”

 “年歲幾許?”

 “隆慶三十四年生人,今一十九歲。”

 ……

 賈瓚每答一句,李封安便在紙上書寫一句,期間依然看也懶得看賈瓚一眼。

 直到問到了最後一個問題。

 “所犯何罪?”

 “不知。”

 李封安聞言突然暴起,將手上毛筆狠狠的拍在桌上,雙手撐起身子猛地站起來,如一頭惡狼般死死盯著賈瓚,嘶吼著。

 “都已到了這裡,竟還敢猖狂至此,你當真不知道‘死’字是怎麼寫的?”

 面對李封安的怒火,賈瓚臉上多出了幾分苦笑,卻依舊不見懼色。

 “大人,非是在下猖狂,只是因為在下大婚當天便被強行帶走,隨後便被稀裡糊塗的流放,期間從未有人審判問話,更沒有人說過在下所犯何罪,大人讓在下如何作答?”

 不待回話,賈瓚用力的拖起手臂,指著李封安手邊的卷宗又道:

 “卷宗便在大人手邊,煩請大人看上一眼,告知在下一聲,哪怕是死後去了陰曹地府,也要當個明白鬼不是?”

 李封安冷冷的望了賈瓚一眼,緩緩坐下,翻開卷宗觀瞧起來。

 掠過前面無關緊要之處,直接翻到了罪狀一條。

 只見上面明晃晃的寫著幾個大字:“妄議朝政。”

 李封安眉頭一皺,有些愣神。

 在這邊軍待了十幾年,似賈瓚這般犯官的卷宗也不知見過了多少,卻是頭一回看到有這條罪狀。

 無它,因為《大梁律》裡,就沒有妄議朝政這麼一條罪名。

 當年太祖皇帝自金陵起兵,北逐蒙元建立大梁後,華夏大地已經被多年戰火打成一片廢墟。

 為了能夠快速恢復元氣,太祖皇帝廣開言路,讓各方各抒己見,暢所欲言,共理朝政,久而久之,也就成了慣例。

 大梁開國至今已有一百四十餘年,現今上至朝堂大員,下至民間走卒,皆對國事討論之風極為熱衷。

 在這種情況下,自然是不可能有什麼“妄議朝政”的罪名了。

 李封安抬眸望了一眼賈瓚,面色古怪,心中有了個大概猜測。

 “這小子,定是得罪了什麼惹不起的大人物!”

 再往下看去,心道果然。

 那捲宗上明確寫著,要將賈瓚發配至阻虎堡。

 定遠衛,是大同軍鎮直面草原最前線的衛所之一,而阻虎堡,則是定遠衛的前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