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起 作品

六十一 西荷姑娘


                 碧雲天,秋風蕭瑟,草木搖落;地容老,夜露為霜,天氣變涼。

  春北和往日一樣光著腳踩鹹菜,鋪一層青菜撒一層鹽,再鋪一層青菜後,從南往北踩一遍,如此循環操作。

  早上喝了三大碗稀粥,尿也變多,踩兩趟就撒一次尿。撒尿時,老張指揮他撒在不同的地方,儘量每次撒的地方大些、均勻些,確保儘可能多的鹹菜沾上些尿。

  老張看著春北尿射出的距離,手撫摸著下巴,微笑著說:“你現在尿得好了,支得遠了,像打水槍一樣。”

  春北聽了高興,額皮平展,下眼瞼微微上揚,他提好褲子,繼續踩鹹菜,眼睛瞟了一眼殺狗房說:“昨晚上,偷狗的到天亮才回來,一條狗也沒偷著。”

  “都倒黴了!昨晚,他們到趙家村去偷狗,那個村子大,三面是河,一條壩進出,不知是有人通風報信,還是一條狗沒套好,狗拼命地叫。有人發現了,就咚咚敲鑼,一下出來一百多人,拿著棍棒繩子,大喊捉賊。六個人全被抓了,先是揍一頓,接著用烙鐵在臉上燙字,這下麻煩了,走到哪都知道是賊。”

  “我不參加偷狗對了。”春北有些慶幸地說。

  醬坊掌櫃陳千旺從大門口進來了,在院裡轉一圈往他的屋裡去,走到門口想起什麼,朝鹹菜池這邊喊:“春北!你來一下。”

  春北兩手撐住池邊石,一躍而上,右手擦擦腳,抹去腳背上的鹽粒,套上鞋去見陳千旺。

  陳千旺的屋裡有一床一桌,幾張板凳,是說話、議事和休息的場所。

  三兄弟中只有他和父親一樣喜歡舞文弄墨,桌上放著文房四寶,幾張宣紙,青磚大小的端硯上還有點殘墨,有一張昨日寫的字還在桌上,寫的是:“硯雖非鐵磨難穿,心雖非石如其堅。”

  陳千旺坐在掉漆的官帽椅上,示意春北坐在桌子對面的方凳上。他晃動著腳,手捻動著稀疏的鬍鬚,皮笑肉不笑地說:“昨晚偷狗的全軍覆沒,我懷疑是夏錫榮通風報信。他孃舅家是趙家村的,他恨我,我們打過一架。我想今晚找兩個人弄死他,村上人有顧慮,你是外地人,長毛平定了,你就走了,你幫幫忙,怎麼樣?”

  春北認識夏錫榮,他是個身材魁梧的牲口販子,時常不在家,陳千旺和他老婆通姦,有一次被捉姦在床,二人打了個頭破血流。

  春北皺起眉頭說:“別的事我聽你的,殺人的事我不幹。再說,是不是夏錫榮通風報信也沒弄清。”

  “弄死他給你三十兩銀子,我不說你不說,誰也不知道。”

  “我不是怕銀子扎手,我是犯法的事不做,給多少銀子也不做。”

  陳千旺嘴上浮起一絲不懷好意的冷笑說:“偷狗你不去,是不是你報的信?”

  “是我哥不讓我幹,我說過的。趙家村在哪裡,我都不清楚。”

  “蠻子就是狡猾,你別在這兒幹了,別呆在陳家村,滾回你江南老家去!”

  “不幹就不幹!滾就滾!殺人的事你殺了我,我也不幹!”春北眉毛上翹,毫無懼色地說。

  陳千旺看著春北堅毅的神情,哈哈大笑幾聲,拍拍手說:“好!好!我就是試試你,看你貪不貪財,有沒有做人的底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