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起 作品

六十八 贖回飯店


                 同治二年(1863年),三月。

  春末時分,藍天碧水,樹綠草青,麥苗翠綠,菜花金黃。布穀鳥在田裡走著叫著,青蛙在河邊鼓腮而鳴。

  大河帶著暴雨後的渾水和落葉滾滾北流,偶爾在拐彎處打一個不太張揚的漩渦,留下些垃圾碎末,繼續匆匆忙忙奔向長江大海。

  清軍在李鴻章、馮子材的率領下,收復了杭州、上海、蘇州,開始攻打常州。皇塘的太平軍有一半調往常州增援,住在西街飯店的太平軍撤走了,荊小兔奉命通知蔣康去荊家祠堂交銀子二十兩,辦飯店贖回手續。

  “物歸原主怎麼還要交銀子?”蔣康不解地問。

  “太平軍徵用後就算公產,飯店沒有燒掉,給你照看了這麼長時間,不要收點人工費?”荊小兔雙手叉腰,振振有詞地說。

  “豈有此理!我家沒叫他們住啊,照道理,他們要出房租的。”九貞據理力爭。

  “你家要捨不得銀子就算,師帥說了,想要今明兩天去,過時不候!你不要就賣給別人,我就管傳個話。”

  荊小兔手一甩,悻悻地走了。

  蔣康轉念一想,心裡有點高興,清軍攻打常州,說明江南大部分到了清軍手中,長毛看來要敗了,長毛一敗,春南春北就能回來了,一切事情又要恢復原樣了,飯店贖回又好開張了。

  他臉帶喜色地與九貞說:“長毛讓贖飯店,我們就花點錢贖回來,總比扔掉好。”

  “我們的飯店,物歸原主還要錢,不贖!”

  “長毛打仗要錢,當官的又想撈錢,就變著法子弄錢。照道理二十兩銀子也不貴,要真買那麼大一個在街面上的飯店,至少要七八百兩。”

  “七八百兩誰買呀?兵荒馬亂的,有幾個人進飯店呀?吃了飯有幾個人給錢呀?買了擱在那,說不定哪天又被佔,又被燒了。”九貞皺著眉頭顧慮重重地說。

  “不會的,清軍打到常州了,說明長毛是秋後的螞蚱,蹦躂不了幾天了。”

  “你還說長毛打不到皇塘呢?都佔了三年多了。”

  “這一次長毛是真不行了,清軍都打到常州了。不說了,我上街去看看,兩代人的心血還是贖回來吧。戰亂過去,飯店就好開張了。”

  “你別聽到風就是雨,又把錢往水裡扔!”

  這一次,蔣康沒聽九貞的,他拿了二十兩銀子上街,到荊家祠堂太平軍師部辦飯店贖回手續。

  站崗的太平軍士兵不讓進去,說沒有通行證不讓進,蔣康問哪裡辦通行證,一個軍官說,每個村的二司馬有三張通行證。

  蔣康有些生氣,荊小兔應該知道,但不把通行證給他。

  他又回村找荊小兔拿通行證,荊小兔一會兒說沒有發通行證,一會兒又說通行證不知放什麼地方了,蔣康和他說了好多話,他才不情願地給了一張通行證,還厚著臉皮說:“你沾便宜了,什麼時候飯店開張,你要請我吃酒啊?”

  蔣康沒理他,因為說話多了,有些口渴,他先回家喝水。

  符兆基和殷火利來了,蔣康放下水杯,請他們坐下說話。

  憨厚老實的符兆基說:“不坐了,一會兒就走,有件事請你幫我們出出主意。”

  “你說。”蔣康笑著說。

  殷火利性子有點急,他有點興奮地搶先說:“長毛在街上貼了告示,出賣街上的房產和沒收的鄉下田地,一間房子就三兩銀子,一畝水田就二兩銀子,多便宜啊,以前一畝旱地還要七八兩銀子,一間房少說也得十兩。”

  符兆基雙手抱胸,補充說:“我們倆想明天去看看,合適就買點,你覺得怎麼樣?”

  九貞在灶屋咳嗽了一聲,蔣康說:“長毛是想把不動產變動產帶走。我去把西街飯店贖回,那是我家的,要是人家的我不買,萬一原主人回來了,怎麼辦?人家手裡是有田契、房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