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起 作品

八十 二男爭妻


                 六月下旬,一個晴朗的日子,常州來的灘簧戲班子,在趙家村演唱《雙珠會》。

  黃昏時分,有些疲倦的太陽剛下山,趙家祠堂大戲臺上的鑼鼓就大大咧咧地敲開了,鑼鼓聲震耳欲聾,鑼鼓聲一停,不甘寂寞的板子敲響,二胡當仁不讓地拉起,塗脂抹粉的旦角兒上臺唱了起來。

  看戲的人很多,除了本村的,還有不少外地的,村上人多數帶板凳坐著,外地人站在後面和旁邊。陳長友戴了一個遮住半個臉的黑氈帽,在人群中尋找嫁了人的老婆劉春琴。春南春北等幾個小夥子站在人群后面假裝看戲,準備幫陳長友把老婆搶回家。陳長友的妹妹陳長秀也在人群中尋找嫂子,反覆看了幾遍,都沒有看到。

  天氣有些悶熱,祠堂裡沒有風,比外面更悶熱,好多男人光著膀子,女人們有的衣著光鮮,有的破衣爛衫,但都用力搖著扇子,扇著風,驅走汗水,也驅趕嗡嗡叫的肚皮沒吃飽的蚊子。

  春南身上冒汗,眼睛冒著火,他焦急地問:“你們看見沒有?”

  陳長秀說沒看見,陳長友說:“可能沒來。”

  ”到外面去,外面涼快些。”春南手揩去臉上的汗水說。

  幾個人走到祠堂外面,外面確實有一些涼風,楊樹葉有點微微顫動。好叫喚的知了不甘落後地叫著,似乎要與唱戲的一比高低。

  知了休息時,祠堂戲臺上的唱詞像河風一樣飄來:

  枝頭鳥兒聲嘹亮,

  籠中鳥兒聲淒涼。

  同是鳥兒同歌唱

  卻有歡樂和悲傷。

  欲出樊籠翅難張,

  鳥兒去,籠兒空——

  眾人等了一會兒,春南拍拍陳長友的肩膀問:“長友,你認識趙胖子家嗎?”

  “認識,村東頭第一家,兩間草棚子。”

  “你怕不怕?”

  “不怕。”

  “走,去他家。”

  陳長友嘴上說不怕,心裡在打鼓,這是在趙家村,一千多人的大村子,趙氏族人一人一口吐沫,也能把他們幾個淹死。可是,開弓沒有回頭箭,現在只能豁出去了。他在前面帶路,幾個人跟著,來到趙胖子家前面的小河邊,小河離他家大門,只有一條田埂的距離。春南讓陳長秀去叫劉春琴,其他人在河邊等著。

  劉春琴家大門開了一扇,有些警惕地關著一扇,屋裡飯桌上放著一盞自慚形穢的油燈,燈光昏暗,陳長秀站在窗下臉朝裡喊:”春琴,春琴。”

  劉春琴在屋裡回答:“哎,誰呀?”

  “我呀,長秀,你不去看戲?”

  “母兔要生小兔了,金山讓我看著,不讓我去看戲。”

  “你出來,我和你說句話。”

  劉春琴身上繫著的圍裙沒解,便從屋裡出來了,出來一看,果然是小姑長秀,驚訝地問:“你來看戲了?”

  “來接你回家,我哥來了,春南春北也來了。”陳長秀手指指站在河邊的一群黑影。

  劉春琴看了一眼,沒有啃聲,黃瘦的臉上寫滿羞愧和彷徨,她有些猶豫:趙胖子家比陳長友家窮,趙胖子脾氣還不好,動不動就罵她是二水貨,有時還對她動手。

  趙胖子幹活不行打人行,那無情的拳頭,舉起來總是雨點般打在她身上,她想起來就不寒而慄。兩害相權取其輕,她還是想跟陳長友過日子,可家裡收了趙胖子五十斤米的彩禮,怕自己走了,家裡人要倒黴。

  陳長秀催促說:“走吧,別前怕狼後怕虎,等胖子回來,你想走也走不了了。”

  “好吧,我換身衣服。”猶豫不決的劉春琴下了決心。

  “別換了,快走吧,家裡有衣服。”陳長秀著急地說。

  “那我把門拉上,別讓貓進屋吃了小兔子。”劉春琴邁著一雙小腳,一拐一拐的把門關了,解了圍裙扔在石頭門當上,跟著陳長秀來到河邊。

  春南讓春北陪兩個女人先走,他們在後邊跟著。出村不久,就看到後面有幾個人跟著,他們以為是趙胖子帶人追來了,都有些緊張。劉春琴嚇得渾身哆嗦,頭上冒汗,雙腿無力地支撐起自己的身體,她驚恐急促地說:“快點,別讓村裡人追上。”

  “你自己快點!”陳長秀說,她拉著劉春琴的手小跑起來。

  田埂不是很寬,田埂外是綠油油的稻田,風吹過,吹皺了心胸開闊的綠野,吹散了立場不堅定的花香,還有濃濃的稻田水土氣味。cdn.y13398281206.com/apk/aidufree.apk  愛讀免費小說app更新最快,無廣告,陳年老書蟲客服幫您找想看的書!

  走過一條窄田埂,劉春琴腳一滑,踩在田埂邊一個不懷好意的小土坑裡,腳一歪,摔了個跟頭。陳長秀扶她起來,她手捂著腳踝,疼的呻吟起來。她的腳踝疼的走不了路,看著走近的人群急得哭了起來。幸好後面跟著的人是鄰村看戲的人,跟到交叉路口從岔道走了。

  漆黑的夜空亮起一道閃電,接著是一聲驚雷,劈開了夜,鐵色的天空若隱若現;雷劈碎了雲,雲四分五裂。

  春南等人追上來,見劉春琴崴了腳,幾個男的便輪流揹著,劉春琴瘦小,體重也就八九十斤,揹著不算太重,一個人背一段,輪著背了一遍,就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