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起 作品

一百二十 還蓋三間磨屋

  沈大寶見春南執意要去,也就不爭,說:“那叔叔別走遠,累了就回來,騎牛揹回來,省點力氣。”

  “好的。”春南讓沈大寶走,他對這個年輕人很滿意,三年前沈八用病故前,春南去看他,問他有什麼要求,他只想在自己死後,讓兒子大寶接替自己當長工,春南當即答應了。

  春南走後,沈八用把兒子叫到床前,囑咐道:“蔣家是仁義厚道人家,待我們像一家人,你到他家,要聽話,好好幹活。”說完,眼一閉,就去世了。

  春南牽著牛走到堯塘邊,先是想去大墳園放牛,那裡邊青草豐茂,把牛繩往牛雙角一盤,隨牛自走自吃,人往墳包草皮上一靠,曬著太陽,聞著花香,等牛吃飽了,騎上牛揹回家。

  他牽牛走了一條田埂,抬頭看到了祖墳地裡的松樹,心想:自己離那裡不遠了,今天就先去看看。那墳地裡的草也很多,很長很嫩,足夠大水牛飽食一頓。

  想到這裡,他牽著牛順河岸往北去,還沒走到墳地,忽然覺得胸悶疼痛,後背也痛,像針扎一樣痛,他忙把牛牽轉回頭,喊一聲:“低頭。”大水牛很聽話,乖乖低下頭,他忍住疼痛,右腳蹬在牛角上,牛一抬頭,把他送上了牛背,他往前挪了挪身子,趴在牛背上,雙手抱住牛屁股,胸悶,胸痛更厲害了,他眼前一黑,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大水牛不慌不忙的把春南馱到家門口,“哞——”的大叫了一聲,家人聞聲出來,慌忙把春南扶下牛背,他身體僵硬,人已經去世了。

  陳蓉看著躺在床上的阿公,悲傷地流下了眼淚,她哭著說:“公公沒在床上躺一天,我沒給他煎過一次藥,餵過一次飯,他一下子就走了。”

  殷火利老婆勸她說:“沒在床上躺著,也是他的福,沒受罪,你別傷心。”

  “我後悔前段時間起樓,他也跟著操心受累,也許不起樓,就沒事了。”

  一個月後,蔣賢丁憂到家,先去父親的墳上祭掃,他大哭一場,自責不孝,覺得自己連大水牛也不如,大水牛還送了父親最後一程,他罰自己在磨屋睡了一個月,伺候大水牛。早晚喂一次草料,半夜起來接一次牛屎牛尿,一個月以後才回樓上床睡覺。

  這天晚上,蔣賢背靠在床欄上,依靠在妻子身邊,覺得溫暖愜意,

  看看妻子的臉,覺得隨著歲月增長,妻子和自己的相貌越來越像了,他抓住陳蓉的手看,陳蓉推開他的手問:“看什麼?”

  “人家說你是蒼龍手,讓我仔細看看。”

  “外面人瞎說,你也相信。我真有那本事,我就一天到晚摸米囤,讓天下沒一個人討飯,沒一個人餓死。”

  “這幾年你辛苦了,上有老下有小,還起了這麼一棟大樓房。”

  “怕我苦,你就在家幫我,以後別再出去了。有人說,縣令是銀樹開花,你倒好,樹上光禿禿的。”

  “為財做官就不好了,就成貪官昏官了,就不能為國為民做事了。”

  “在家也能做事。”

  “在家裡做小事,做官能做大事,你看我在武陽,懲惡揚善,興修水利,做了不少大事。”

  “朝廷的事才是大事,你揀了芝麻,朝廷丟了西瓜。”

  “是啊,朝廷腐敗無能打敗仗,一筆賠款二萬萬兩白銀。”蔣賢痛心疾首地說。

  陳蓉見蔣賢唉聲嘆氣惆悵不樂,安慰說:“好了,馬關條約也不是你籤的,睡吧。”

  陳蓉往下一躺,轉身朝裡閉眼睡覺;蔣賢起來,吹滅了煤油燈,到隔壁房間去丁憂。

  蔣賢上床,看著窗外黑漆漆的夜空,好半天睡不著,先是想國家割地賠款的事,後來又想妹妹蔣惠受氣的事。聽妻子說,蔣惠嫁到裡莊褚家,日子過得不幸福,婆婆很兇。蔣賢覺得蔣家女人都有點命苦,嫁出去不是短命,就是受氣遭罪。

  他決定過幾天去裡莊看看,問問情況,看能不能幫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