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起 作品

一百七十 女兒你在哪裡


                 三天了,綁匪沒來要贖金,女兒一點消息也沒有。王燕坐臥不安,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在屋裡走來走去東想西想,幹什麼思想也不集中,鍋燒開了還燒,大麥粥沸騰了一灶臺,粥湯沿著灶沿流到地上。

  聽到遠處有敲鐘的聲音,以為是街上小學堂放學的鐘聲,她就出門看。看到穿藍衣服的小女孩揹著書包,迎著落日走過來,她就心跳加快,眼睛睜大了看,和以前等松年一樣,看到的是失望,等來的是眼淚。

  這天吃了早飯,詹金秀來告訴她,街上來了一個算命先生,什麼都能算,還挺靈,找他算算,看能不能算到壽鳳的下落?”

  “算命的有那麼大本事?”王燕有點不相信。

  “有啊,有個人家丟了牛,找他一算,說在蘆塘裡呢,家人去那兒一找,牛真的在蘆塘中間的灘上吃草呢。”

  “壽鳳又不是牛,她是被人綁了,算命的能算?”

  “萬一綁匪把壽鳳藏在什麼地方,或是賣到哪裡,算命的要能算到呢,不就好找了。”

  王燕的心裡燃起了希望,說:“那就去算算。”話說出口,又有些後悔和惶恐,丈夫死了,她有些怕上街,街道像個陰森森的森林,裡面有流言蜚語的噪音,有幸災樂禍的目光,還有不懷好意的野獸,都把她當成沒有保護,可隨意戲弄和咬上一口的羔羊。

  詹金秀說的算命先生是溧陽人,五十歲出頭,鬚髮皆白,穿一身藍布長衫,戴黑框茶色夾鼻眼鏡,頭上是頂黑色瓜皮帽。他來皇塘十天了,一天換一個地方擺攤。今天坐在荊家祠堂北面的石凳上,給人算命,身邊圍了七八個人,有的站著、有的蹲著,看他給一個蹲在面前的四十幾歲的男人算命。那男人酒糟鼻,穿灰布舊衣服,身上散發出濃濃的汗酸氣味,他說:“請教一件事?”

  “幾件無妨,你說。”

  “兩個媒婆給我兒子說了兩個姑娘,先生看哪個更適合?”

  算命先生手指捏捏鼻子,又用手指敲著大腿問:“兩個姑娘叫什麼名字?”

  “一個叫閻玲,一個叫梅香。”中年男人把寫有兩個名字的黃紙條遞給算命先生。

  算命先生看了一眼,閉上眼,手捏著鬍鬚說:“玲字,左半邊是王,王者,霸氣,脾氣不好;右邊令,發號施令,說一不二,結婚後你兒子要聽媳婦的。”

  “那梅香呢,你看行不行?”

  “梅者,冬季之花,漂亮孤傲,不溫順。”

  中年男人失望地扔下兩個銅板,捏捏酒糟鼻站了起來,一個年輕人馬上蹲下去,對算命先生說:“我老婆老和我吵架,可是她給我生了一個兒子,我又不想休她,有什麼辦法?”

  “老婆叫什麼名字?”

  “秀琴”

  “琴字上兩個王字並列,二王相爭,互不服氣,她才總是跟你吵,下面是今,令字少一點,謀事多難成,給你老婆改個名字就沒事了。”

  “改名字多少錢?”

  “改兩個字,一塊銀元。”

  年輕人連忙從口袋中摸出一塊銀元遞過去,算命先生把錢塞入口袋,低頭喃喃自語,想了一會兒說:“改叫秀明,明字一日一月,白天晚上都幹活,人勤快;有日有月,先生男後生女,兒女雙全。”

  年輕人咧嘴笑了,站起身,心滿意足的走了。

  衣著樸素的王燕站在人群后面,剛想往裡面去,看到商中明摟著黃八林的肩膀走過來了,王燕立即轉過臉,心裡如吃了蒼蠅一般難受。商中明走到她面前,從上到下打量了一下,色眯眯的盯著她雙眉緊鎖的臉問:“松年家的,有什麼煩心事啊?”

  “跟你沒關係。”

  “是不是女兒不見了,想請算命先生給算算?”

  “不關你的事。”

  “街上人都說是你把女兒賣了,帶著女兒以後不好嫁人。”

  王燕氣得不知說什麼好,詹金秀怒斥他:“你別胡說!有當孃的賣自己女兒的嗎?”

  “怎麼沒有?天下最毒莫過婦人心。”商中明狡詐陰險地說。

  王燕:“再毒的人也毒不過你,你走到哪裡,哪裡不生草,哪裡鳥不飛。”

  黃八林狐假虎威地說:“你別胡說,商保長是大好人。”

  詹金秀罵他:“王八蛋!你別狗仗人勢,有你說話的份嗎?”

  “臭婊子,你還敢罵我!”黃八林擼起袖子衝過來。

  王燕拉著詹金秀的手說:“走吧,不算了。”

  黃八林沖著她倆的後背叫喊:“別走啊,算算賣了多少錢。”

  “回家也好,門口的喜鵲喳喳叫,有喜事呢。”商中明不懷好意地說,話裡帶著惡意的嘲諷,接著是兩個人得意忘形的狂笑。

  王燕沒有回頭,商中明的話像一柄利劍刺進她的心臟,想到失蹤的女兒生死不明,她的心頭就像堵了一塊冰凌,痛苦無助的她不由自主地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