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起 作品

一百八十八 以能擊不能


                 縣長安容賓和西鄉維持會長邸玉山是一起到的。安容賓臉上疙疙瘩瘩,像長了一張滿是刺的臉。邸玉山頭戴禮帽,穿黑綢衣褲,腰別短槍。他個子較高,長方形臉,右臉頰上一道百足蟲那麼長的傷疤,是他與地頭蛇爭一個水性楊花女人時,被地頭蛇用菜刀砍的。

  杏年看到邸玉山,便怒火中燒,恨不得上前用雙手扼住他的咽喉,把他活活掐死。這傢伙死心塌地給日本人當走狗,催糧逼租如狼似虎,他還帶著日軍殺害了兩個地下黨員和一個新四軍家屬,在除奸名單上,他名列第三。

  伊藤和他的表妹敏子最後到,陳翻譯跟在他們後面。伊藤看上去30多歲,五短身材,長著一張四方臉,一個獅子鼻,鼻下有一小撮黑乎乎的衛生胡。敏子20多歲,個子不高,穿著鮮豔的和服,梳著高髻,瓜子臉白裡透紅,文靜中透出幾分嬌媚,頗有幾分姿色。他們的父母都在滿鐵工作,他倆也在東北長大,會說一口流利的帶東北口音的中國話。

  伊藤讓安縣長坐在他右側,杏年坐在他左側,敏子坐在杏年旁邊,這讓想巴結敏子的許大麻子很不痛快,看敏子的眼神色眯眯的,看杏年的眼神帶著醋意和殺氣,就像餓狼盯著獵物的樣子。

  小夥計準備倒丹陽黃酒,伊藤擺擺手說:“黃酒雖好,勁不大,老喝乏味,今天喝勁大的白酒,喝洋河大麴。”

  邸玉山手按著白酒杯,媚笑著說:“太君,我從來不喝白酒,一喝就醉。”

  伊藤目露兇光說:“不行!今天男人都喝白酒,醉了,樓上有房間,可以睡覺。”

  小夥計換來白酒,把每個酒杯斟滿酒,伊藤端起面前的酒杯說:“國民黨的軍隊不行,都逃到西南去了。茅山地區新四軍游擊隊武器不行,彈藥不足,也不堪一擊,用不了三個月,長江以南就安定了。來,為我們的勝利,為早日實現大東亞共榮乾杯!”

  伊藤有點東北人喝酒的豪氣,一仰脖,喝乾了杯中的酒,鷹眼盯著每個人手中的杯子,一定要杯口朝下,不滴一滴酒才行。十杯酒喝完,每個人都喝了半斤,邸玉山醉了,臉紅紅的,目光呆滯,舌頭僵直,說話結結巴巴,“大東亞共榮”幾個字說了半天說不全,還把太君說成太太,讓敏子忍俊不禁,用纖細玉指掩住櫻桃似的小嘴笑。

  伊藤皺了皺眉頭說:“邸會長醉了,扶他到對面房間去休息。”

  杏年自告奮勇說:“我來。”

  他和小夥計把邸玉山扶到斜對面臥房,小夥子幫他脫衣脫鞋,照顧他躺下,又拉開被子給他蓋好。杏年到陽臺仔細觀察了一下,陽臺下堆著一些木頭,陽臺距圍牆不遠,圍牆一人多高,圍牆外就是小巷和民房,杏年記住陽臺對面是沈記酒店的幌子。

  他下樓一招手,坐在一張方桌邊喝茶嗑瓜子的小許走過來,二人耳語幾句,小許出門了。

  杏年轉身到廁所,摸出口袋裡的幾粒羊糞放入嘴裡,咀嚼成糊狀,往下一咽,頓時噁心難受,胃裡翻騰起來,剛才吃下的酒菜全都吐了出來,氣味難聞。他到大堂,找夥計要了一杯茶水漱了口,然後又上樓去。

  杏年推門進包間,伊藤瞟了他一眼說:“幹什麼去了?這麼長時間?”

  “上了下衛生間。”

  “還以為你掉茅坑裡了。”許大麻子不失時機地嘲笑一句。

  伊藤看著杏年微紅的臉說:“你不在,我們喝了兩杯,你先補上。”

  杏年無奈,只得連喝兩杯,放下酒杯,胃裡熱乎乎的。

  伊藤和杏年天南海北的聊起來,問杏年讀過的書,當兵的經歷,問杏年為什麼還沒娶親?有沒有中意的姑娘,還問杏年偷襲新豐火車站失手的過程,最後問當保安隊長幹得順心不順心,工作上有什麼建議?對每個問題,杏年都小心謹慎又似乎很輕鬆老實地答著,伊藤也好像漫不經心地聽著。

  藉著二人說話的空當,許大麻子趕緊把辦軍人慰安院的想法說了,伊藤嘴裡嚼著糯米飯糰,問杏年什麼意見。

  杏年說:“事情都是有利有弊。”

  “辦軍人慰安院是利大,還是弊大?辦好,還是不辦好?”伊藤眼睛盯著杏年的眼睛問。

  “中國有句老話,有欲無勇,沒勇怎麼戰勝敵人呢,慰安院還是不辦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