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怎麼弄的?”
“做著夢就……”
“噩夢吧?”
徐清牽了牽嘴角,程逾白被噎住。
小七猛然瞪大眼睛。怎麼可以這麼隨意又這麼犀利地一針見血!她到底是誰?小七正打算深入觀察,聽見程逾白說:“小七,去煮壺茶。”
“哦。”小七忙不迭轉身,臨走前貼心地為他們關上了門。
程逾白為自己的失常感到可笑。
“還是前清的古董呢。”他把手帕打開,放在桌上給徐清看,“是不是破碎了也很美麗?”
美麗到讓他大意。
自從失手打碎這隻碗,自那晚看到江邊的她,這些天他一直心神不寧,料到許正南不會輕易鬆口,肯定還要再訛他一筆,卻怎麼也沒想到老狐狸會突然撂挑子不幹。仔細一想,老子叛變,兒子陣營不明,他現在可謂腹背受敵。
想不清緣由,只能怪它過分美麗了。
徐清不說話,程逾白笑笑:“你先坐,我有個重要電話回一下。”
就在不遠處的窗邊,徐清看到程逾白微微傾靠在窗臺上,外面有一株芭蕉,碩大的綠葉兜著月色,圈出一小片陰影。那陰影將程逾白罩住一半,剩下一半露在光下,又是曖昧又是危險。
她聽見他清朗的聲音說道:“許總你好,我是程逾白。”
下一秒,不期然轉過頭來。
徐清眉心一跳,立刻轉開視線看向桌上的碎瓷片。白釉表層有些微泛黃的痕跡,應是自然侵蝕,整體看保存完善,大致拼湊在一起,可以看清瓷片表面的繪畫。
兩幅畫做水墨濃淡交接,濃的一面是一群小孩在草地上放羊,空中盤旋著一隻鳥。鳥的羽毛呈黃色,雙眼旁有黑色側帶,嘴短而尖,迎著春風飛過草地,消失在河邊柳樹中,體態輕盈,栩栩如生。淡的一面是滿池荷塘,樹蔭濃密,桑樹下臥著幾隻碩大的蟬,形貌憨厚,煞是可愛。
唯一的缺陷是,整個碗麵有大片灰黑色暗紋,像是自然裂變又像是人為,單看不清,可能需要修復完整才能判斷了。
碗底有標識,只光線暗看不清楚,徐清從中撿起一片,放在光下細看,忽又聽見程逾白說:“好,明天見。”
她動作微頓。
寫的什麼人名呢,謙公?應是小字吧?
此時此刻正適宜燈下看美人,她眉頭微動,目光專注,別在耳後的一縷碎髮掉落在腮旁,更襯得發烏面白,鼻尖挺翹,朱唇飽滿。程逾白想到以前一起上課,偶爾他會停下來看她,看到她臉頰泛紅又或者狠狠瞪他一眼,那時即便沒有這燈火輝煌,亦覺得千般好萬般好,而今……早已物是人非了。
他走上前去:“下午我在大禮堂看到你了,怎麼?聽到我給許小賀打電話還有閒情看陶瓷?”
她倒是坐得住。程逾白剛要笑她,卻聽她突然“啊”了一聲,本就面目全非的碗底掉在桌上,在清脆聲中再次碎成兩瓣。
程逾白氣急:“你叫什麼?”
徐清盯著一個方向:“你看不到嗎?”
“看什麼?”程逾白跟著看過去。對面是一排博古架,上面掛著一幅瓷板畫,下面是幾隻路邊淘回來的小花瓶,素圈裡插幾朵黃白花,沒什麼特別。
徐清轉而看向他,眼神怪異又震驚。
程逾白哼笑:“別告訴我你見到鬼了。”
“你真看不到嗎?”看不到屋子裡還有一個人嗎?就在古董碗摔碎的時候,一個人影飛了出來,出現在博古架旁邊,穿著不倫不類的衣服,活像個古時候的鬼!
“看你個鬼,別耍花招。”
“我說真的!”
“我看著像在跟你鬧著玩嗎?說罷,白天你都跟許小賀說了什麼?”
過了好一會兒,確定程逾白沒有在跟她開玩笑,她嘗試著挪動腳步,拿起雨傘對程逾白說:“我先走了。”
“不喝茶了?”程逾白略帶嘲弄地看著她。
那眼神沒有一絲溫度可言,再加上剛才當著面不乏威脅的一通電話,徐清成功被召回理智,他果然沒有變,還是從前那個不可一世的程逾白。她斂住心神,輕吸一口氣說:“日子還長,這杯茶以後再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