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山 作品

第19章

 “傻愣著幹嘛?想看我被雨澆死?”

 小七一拍大腿。

 得,還是老樣子。

 小七撐開傘奔上前,交代最新收到的消息:“佳士那位在黎姿姐的引薦下已經和許正南聯繫上了,目前雙方達成初步意向,對方表示會找個時間過來實地考察九號地。”

 程逾白點點頭,一切都在預料之中,否則今晚許正南不會出現在這裡。程逾白抹了把臉上的水,大笑著說:“許正南個老東西,得了便宜還賣乖。你知道他剛才跟我說什麼?”

 “他的心眼跟針眼一樣大,知道你藏著這麼個大人物一直沒給他搭線,該氣死了吧?”

 “還不止,說天天往一瓢飲跑,就沒見過雞缸杯,問我藏哪了?”程逾白顯然是高興的。

 十年磨一劍,霜刃未曾試。

 今日把示君,誰有不平事?

 多年蟄伏,等的就是今天!“我能告訴他藏哪了嗎?籤個合同就沒影的人,還好意思說把一瓢飲的門

檻都跑斷了。老東西,臉皮是真厚。”

 車子開過來,程逾白先上,小七在後座準備了乾毛巾,拿給他擦頭髮。一回頭,見人趴在前座上望著黑漆漆的大樓。

 前一秒還在笑的人,這會兒安安靜靜,像是睡著了一般。

 小七把車熄火,陪著他坐了一會兒,眼看時間越來越晚,湊過去提醒他:“哥,黎姿姐還沒走,說想見見你。”

 程逾白如夢初醒,靠回椅背。車子經過B座時,連接A座主樓的廊橋上一道身影從他眼前掠過,飛快地,轉眼無痕。

 徐清快步走到廊橋盡頭,頂著漫天的雨衝下樓梯。徐稚柳的聲音冷靜而剋制,卻足夠清晰,清晰到不管她怎麼逃避,都能聽清每個字眼。

 為什麼?

 因為你婦人之仁!

 “如果當初你拿著錄音舉報到省裡,程逾白今晚沒可能出現在這裡。如果你不是覺得齷齪,卑鄙和無恥的話,那你究竟在抗拒什麼?”

 那個只有十八歲的少年,用冷冰冰的口吻擊碎她最後的體面,“難道在他面前,你還想保留那點可笑的自尊心嗎?”

 徐清的步子猛的停下。

 夜深了,雨還沒有停,積水滲入軟底皮鞋。

 她的腳腕白到發紫,身體開始顫抖:“是,我想堂堂正正地,像他說的那樣用明著來的方式打敗他,我有錯嗎?每天每夜只要我一閉上眼,就會想起尊嚴稀碎的那些瞬間,他們像蛆蟲一樣住在我的身體裡,吸我的血,蠶食我的睡眠,偷盜我的體力,我怎麼趕也趕不走,五年以來沒有過一天安寧。是,我太清楚我內心是怎樣的不得安寧,卑鄙且痛苦,可即便如此,我依舊想要站著,儘可能站著打敗他,我到底錯在哪裡?!”

 徐稚柳的青衣也溼透了,凌亂的髮絲貼在臉頰上,雨水順著髮梢滴落至下顎。他一步步走上前,雙手搭住徐清的肩膀,指背緊緊繃起:“徐清,你到現在還不明白嗎?結果和過程到底哪個更重要?”

 是,過程的確很重要。

 可如果結果不如預期,那過程再怎麼光明磊落,重要嗎?

 “徐清,不是所有人都有機會回頭,你已經等了五年!你還想等下一個五年嗎?徐清,你的自尊心就這麼不可冒犯嗎?”

 “那你呢?”她當然不想,每一天都太煎熬了,可她能怎麼辦?“我買了很久的機票,從三月份到四月份,實在熬不下去了,又到五月份,我空飛了幾十張機票!你知道我帶著多大的勇氣回來嗎?我克服了孤單,甚至克服了恐懼,可我依舊感覺在這個城市沒有根,直到遇見你……我以為你是老天爺派來幫我的,我們有同樣的目標,追求同一個結果,我是那麼地相信你,可你呢?你一直在騙我!”

 她推開他的手,一步步朝他逼近,“你能告訴我,程逾白真的是梁佩秋嗎?”

 徐稚柳被逼得往後退了兩步。

 “他……”

 “你看著我的眼睛說!”徐清突然大聲說道。

 徐稚柳一驚,自來到這裡就緊繃的一根弦,“噠”的一聲斷掉了。他不由地想起半個小時前站在臺上侃侃而談“百採改革”的男子,是那樣明亮,那樣奪目,讓他不敢直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