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山 作品

第39章 乾隆五十六年 早春

 安十九拍拍他的肩:“好啊,自古英雄出少年,有你這句話我就安心了!你忙吧,我先走了。”

 梁佩秋再次送他出門,為他掀轎簾。

 種種諂媚逢迎之舉盡數落到管事僕從眼中,眾人表面不敢議論,背過去一個個都破口大罵。要知道管事偷偷找到時年時,那羸弱的少年已經奄奄一息。

 這得是多狠的人啊!怎能做出這等事?

 再這樣下去,他什麼人不敢打?什麼人不能殺?湖田窯上下水深火熱,就連曾經與之一同共事的安慶窯也膽戰心驚,這日子過得愈發小心謹慎,好在從那之後一陣風平浪靜,直到……行色戲唱響的第一天。

 大街小巷居然全都在演唱《打漁殺家》!

 多麼大快人心!

 抓捕的人一趕過去,大家立刻哄散,逃得逃,躲得躲,以至於縣衙官兵和安十九的私人護院在外頭抓了一天,只抓到幾個無足輕重的小嘍囉。

 連夜審問加大刑伺候,什麼都沒問出來。安十九大發雷霆,梁佩秋拿當初定下的戲目給他看,表示一定會嚴查到底。

 “怎麼查?”他一看就知道這事兒查不了,全鎮百姓都是“幫兇”,“查到能怎麼樣?統統殺了?以什麼罪行?底下又要怎麼說我?你知道民間給我編的戲曲和話本子快傳到京城去了嗎?梁佩秋,是你說什麼事到了三窯九會都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結果呢!”

 說到底還是不服眾,也不是沒想過懷柔,只這幫野性難馴的奴才,怎可能輕易收服?安十九一拍桌子:“這事兒我不管你怎麼處理,三天後給我一個交代,否則你這頭首就不必當了。”

 梁佩秋順藤摸瓜,找到幾個“頭目”,都是以前受過徐稚柳恩惠的窯廠工人。只確實如安十九所說,無法拿他們怎麼樣,動用私刑的話只會更加激怒餘眾,若將他們以唆使動亂等罪行逐出景德鎮,也難免牽強,恐會遭到更大的反撲。更何況他們都是湖田窯的工人,真計較起來還是他監管不力。

 梁佩秋關上門審了一夜,次日柴窯行會陶慶社“酬神包日”演出,久不露面的徐忠竟然親自到場!再一看,徐忠大醉未醒,被人用轎子抬到演出場地。

 這豈非公然威脅?

 幸而徐忠裹一身錦緞衣裳,頭戴氈帽,腰佩美玉,周身華貴,讓人挑不出一點錯。梁佩秋也始終侍奉在旁,盡心盡力,卻叫大傢伙都看得明白,老泰山壓陣,誰要再犯渾,他就要拿老泰山先開刀了!

 頭目們不敢輕舉妄動,管事安排預先定好的戲班子上臺,鑼鼓鏗鏗鏘鏘,徐忠大夢忽醒,跳起來大叫一聲好!

 隨後幾天,凡唱戲主場皆能看到老泰山的蹤影,眼看梁佩秋與老泰山如影隨形,頭目們到底忌憚,一場極具“打派頭”諷刺意義的活動,被掐死腹中。

 安十九大喜,大擺酒席款待梁佩秋。小梁大人酒量淺,喝醉了容易說胡話,未免出洋相,席間一直用力掐自己的斷腿。

 小僕接他回到家裡,褲子一脫,險些掉淚。

 梁佩秋始終沒什麼表情,彷彿已經痛得失去知覺。小僕退下後,他在窗邊佇立良久,隨後挑起一盞燈籠,朝獅子弄

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