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山 作品

第67章

 話問到這份上,程逾白總算明白記者的用心,亦或幕後主使者的用心。他們是想逼趙亓當著埃爾的面,對百採改革表態,以徹底斷他的後路。

 埃爾就是一隻餌,引得他和趙亓上鉤,再由媒體出手,被人當場圍困。

 程逾白意識到自己大意了,但凡今天趙亓沒有出現,他都未必會掉入這個陷阱。他猛的回頭,看向不遠處的朱榮。

 朱榮朝他頷首微笑,一副作壁上觀的看戲姿態。

 記者還在咄咄逼人,一再詢問趙亓的態度。程逾白搶白道:“趙亓是我邀請來參會的,我們一直都是很好的朋友,六年前輸給他和評委的偏愛沒任何關係,比賽就是比賽,輸贏就是輸贏,我輸得起,趙亓也贏得起,我們都相信良器的評審標準,也不會因此影響友情,我看記者朋友是想多了。今天

這種場合,海內外友朋皆在,正好有機會展現國際視野。大家多多關注國展,進行一些正面的宣傳和報導,上個國際週刊,不比挖這些私人交情更有意義嗎?”

 他向記者稍一點頭,語氣還是打商量的語氣,動作卻是毋容置疑的果決,埃爾也看出了一絲不對勁,偏過身去,將趙亓擋在身後。

 小小的一個動作,卻有太多的意味,趙亓眼眶發酸。

 記者抓住機會再放炸彈:“請問您和程逾白先生的關係當真如他所說?那麼為什麼在百採改革前三次討論會上,您每一次都表示了反對?”

 這是一個有意思的組合,六年前的對手,相逢於六年後的改革會上,在同樣一個國際評委面前,論及景德鎮未來數十年甚至百年的重大發展改革,此中有太多可以講述的故事和編撰的傳奇,本在一旁看熱鬧的記者們,臨到此時都按捺不住好奇,扛著長槍短炮一窩蜂圍上前來。

 保安抵制不住,被迫擠了出去。

 程逾白一顆心不停往下沉。

 他知道再怎麼正面對抗記者都沒有用了,唯一的機會就是穩住趙亓。他側身對趙亓道:“我不知道朱榮到底在拿什麼威脅你,但你今天來這裡,還有這些記者,應該都是他的安排吧?你女兒現在在很安全的地方,你不用怕他,按我說的做,你還是六年前的趙亓。”

 程逾白說,“我不要求你公開表態支持百採改革,只要你保持沉默,他們撬不開你的嘴,很快就會散開。離開這裡,事情都交給我,我幫你解決。你相信我,朱榮絕不敢拿你怎麼樣。”

 趙亓肩頭微不可察地顫了一下,神色開始鬆動。

 “趙亓,我始終相信你是為了一片流霞可以經歷成千上百次失敗的人,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心的,你完全配得上良器的榮譽。”

 這未嘗不是一次反敗為勝的機會。程逾白知道,如果他能說動趙亓當場支持百採改革,那就是對朱榮一次強而有力的反擊。可他並不以此為目的,也不想逼趙亓,究其根本,當埃爾費解而又憐惜的目光落到趙亓身上時,程逾白想到六年前的異國之行,確實因為趙亓的存在,一種無言的同鄉之情曾在他心間流動過。

 趙亓能夠體會程逾白的用心,就像那一夜托住他的臂膀,程逾白像個老朋友絮絮叨叨提起改革之艱難,寧可放棄唾手可得的個人榮譽,也要為景德鎮瓷業圖謀更好的將來,這樣的程逾白是值得信任的,他也相信他可以托住下墜的自己。

 程逾白說的每一句話,他都相信。女兒交給他,他也很放心。

 只是,他終究是個自私自利的人。

 趙亓緊緊拽住衝鋒衣的下襬,直起腰與埃爾四目相對。過了不知多久,身後傳來一道聲音:“趙亓,別讓記者朋友們等久了。”

 趙亓回過身,看到一張張陌生的面孔。

 程逾白急聲道:“趙亓……”

 趙亓朝他點點頭,笑了:“我和一白確實是朋友,就像他說的,我們可以一直做朋友,我也很欣賞他對景德鎮瓷業當下種種的思考以及對改革的信念。”

 就在記者皺起眉頭,準備再度開口時,趙亓話鋒一轉,“只我並不認同他提交的改革方案,大方向固然可以考量,只搭建一座高樓大廈,地基一定要穩,可惜百採改革的細化方案並沒有提供夯實的地基。”

 他說得緩慢,一字一字非常清晰,“我反對百採改革,並會一反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