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徐清不知道廖亦凡這一刻在想什麼,只她忽然想起吳奕說過,每一個人都有賭性。
她在廖亦凡身上看到了這種賭性。
“有個問題,問完我就走。當初用日料店視頻威脅我退出《大國重器》的人,是不是你?”
廖亦凡沒想到她話題轉得這麼快,一時沒反應過來,表情滯住,隨即矢口否認:“不是我,我怎麼會威脅你?”
“你不好奇是什麼視
頻?”
“我……”
廖亦凡嘗試解釋,但太急了,有點語無倫次。他知道徐清早就懷疑她了,不管是胖子的事,還是“秋山”,想要讓她打消疑慮,可轉念一想,憑什麼?他難道怕她不成?
他想到剛才朱榮高高在上的姿態,又想到程逾白借去展出的雞缸杯,一股怨氣橫生心頭。
人上人當真是好,有權有勢,誰也不敢得罪。
得罪了,也能欺負回去。
徐清久久沉默,繼而起身,只臨走前再看他一眼:“我只問一次,畢業那年,謝師宴上我爺爺突然出現,這件事和你有沒有關係?”
“不是我!那真的不是我!”
廖亦凡快步走向她,堅定地說,“你要是去不了國外,那個交換生的名額多半會落到我頭上,我知道大家都這麼想,可最後去的是誰?是程逾白,吳奕偏心偏到咯吱窩了,我一早就知道他不會選我,那我何必做那種事?好好的出國機會,給程逾白還不如給你。”
他說得合情合理,事實也是如此。
徐清審視著他,他一雙眼睛睜得圓圓的,很是認真的樣子,只表情又驚惶又懊悔,像極了多年以前第一次去陶溪川擺攤,因為緊張不慎失手打翻客人的月牙瓷筆架時那個未經世事的年輕男孩。
徐清想到那兩年的風雨兼程,胸間一點點懷疑隨風而逝。
“你不用說了,我相信你。”
廖亦凡鬆口氣,露出笑來:“那我送你。”
“不用了。”徐清站在門口和過道的交界處,依舊是明明暗暗的燈光,把她分裂成兩個徐清,“之前我進瓷協時,程逾白提醒我裡面水深,我沒有聽他的話,現在我也提醒你一句,自尊、退路和前程都是自己給自己掙的,誰也給不了。”
朱榮說改革是戰爭,程逾白要的是黨同伐異,他何嘗不是?她只是稍微地想要尋求一點公理與公道,在朱榮看來就是逆反。
他要挫她的銳氣,更要敲山震虎,樹立自己的威信。
這就是上位者的法度。
徐清出了門,一場鴻門宴讓她身心俱疲,以為洛文文已經是濃霧遮蔽的寒江,一腳邁進純元瓷協,才知道什麼叫做萬丈深淵,決疣潰癰。
飛雲街一帶是景德鎮夜市最為繁華地帶,一到晚上各種小食餐點絡繹不絕,這邊地道的蒼蠅館子也多,有的常營業到凌晨天明,一到夏天更是人滿為患。現在入了秋,早晚涼了,人少了很多,但依舊人頭攢動,一眼看過去全是蒸騰的水汽。
重慶小菜最後一天開業,胖子特地清場,露了一手,滿桌子的酒菜,挨著瓶瓶罐罐,一幫舊友回憶學生時代的糗事,互揭老底,你一句我一句,鬧了一整晚。胖子感慨還是學生時代最讓人懷念,那會兒好壞都是真的,感情攙不了假。
秦風笑他多愁善感,他也不解釋,和程逾白碰杯子,又去攔他:“你今晚喝太多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程逾白很不高興,至於為什麼不高興,程逾白沒說,他們也沒問。有時候有些事是不用說的,過去就好了。
老張心情也不大好,和秦風喝到頭對頭,挨在一起睡了過去。一幫人七倒八歪地橫在店裡,胖子也不趕他們走,把門窗緊緊關上,打開空調。
程逾白讓他不要忙活,陪自己說會兒話。胖子坐過來,捏著花生米問他:“你這幾天看到徐清了嗎?”
“怎麼了?”
“我給她發信息,她沒回。”
程逾白猜出胖子的用意:“你不要多想,和你沒關係,就算沒有小胖的事,我和她也不可能。”
“為什麼?”
程逾白搖搖頭,沒說話。按理說在埃爾面前,在那麼多國際友人面前,縱然忍無可忍,他也不能發火的。可他今天還是沒忍住發了通火,大概積壓太久,自己也記不清有多少年沒發過這麼大的火了。
他問趙亓為什麼出爾反爾?明明說好相信他,會支持百採改革,為什麼突然反水?他問趙亓,就不怕他傷害他女兒嗎?
趙亓說,我知道你不是這樣的人。
程逾白覺得好笑,他是什麼樣的人?有那麼一點點善意,就要把它放在腳下踩碎嗎?憑什麼?趙亓始終沉默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