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解決

 “你說他是清白的就是了?你有什麼證據嗎?”

 江蕙話音剛落,人群中立馬傳來了質問的聲音。

 陸大哥覺得這聲音莫名的熟悉,扭頭一看發現竟然是鍾德福,他頓時愣住了:“鍾師傅?”

 說話的人正是鍾德福,他本,一個沒忍住就喊了出來。

 剛說完,見陸大哥發現了他,下意識有點緊張,等反應過來後,直接冷哼一聲偏過頭去,反正陸愛國現在肯定要被趕走了,他還有什麼好裝的?

 “你怎麼知道我沒證據呢?”江蕙好整以暇的看著他,“那你這麼篤定我爹有問題,你有證據嗎?”

 江蕙說話的聲音並不大,就和她這個人一樣,給人的感覺很柔和,並沒有什麼攻擊性。但當對上她的雙眼時,鍾德福總有一種被看穿了的感覺。

 他嚥了咽口水,想到杜本財說的天衣無縫的計劃,又得意了起來:“還要什麼證據,那些天能接觸到這些豬的只有陸愛國,除了他還有誰!”

 鍾德福以為江蕙要和自己理論,正準備把陸父犯的罪再好好說一說,讓大家知道陸父有多麼品行不端時,江蕙卻已經扭過了頭,一個眼神都不給他。

 而是看著負責人道:“我認為咱們現在是新時代了,人人都是平等的,既不會放過每一個壞人,但也不會冤枉任何一個好人,對嗎?”

 她都這麼說了,負責人哪敢說不是,連連點頭:“沒錯。”

 “那我現在有證據證明養殖場豬死亡的事,和我爹陸愛國同志無關,你們叫公安來吧。”江蕙突然道。

 “叫公安?”負責人整個人都傻了,“為什麼要叫公安?”

 你不是有證據證明你爹是清白的嗎?那直接把證據拿出來不就好了,為什麼還要叫公安?

 瞬間,不僅是負責人,所有人都看了過來。

 江蕙取掉手上包著的外套,道:“第一,我確實有證據,但這裡有些人連一句話都不讓我說,難道我等會兒要一邊說證據,一邊跟人吵?我不喜歡吵架,還是讓公安同志來維持秩序比較好。”

 江蕙說這話時,眼神毫不遮掩的瞥了一眼鍾德福。

 鍾德福反應過來,臉上頓時火辣辣的又惱又氣,這小賤人,現在還敢威脅他!

 “第二,我覺得你們並沒有用公平的眼光看待這件事。”江蕙嚴肅道,“從我們走進屠宰場的大門開始,在你們心裡,就已經給我爹定罪了,覺得這件事就是他的錯誤。所以就算我拿了證據出來,肯定也會被你們不斷的找茬,我不想跟心裡帶有偏見的人溝通,我需要絕對公平的同志來處理這件事。”

 這才是最重要的。

 江蕙上輩子被父母拋棄,一個人流浪了許久,後來跟著師父到處救治,見的人多,更能看透人心。

 這些人已經在心裡認定陸父有罪了,對著他們,不管怎麼解釋都沒用,他們只會想方設法的來反駁。

 而且陸父這件事十有八九是有人故意陷害的,下手的人應該就是屠宰場的員工,要是被逼急了,說不定還會作偽證,到時候就更麻煩了。

 所以乾脆一步到位,把公安叫來,證據擺出來了,這事也就能了結了。

 江蕙說完,原本還竊竊私語的人群,頓時就鴉雀無聲了,因為他們心裡想的,確實是江蕙說的那樣。

 但是,喊公安?

 不行,不能這麼快就把公安喊過來。

 他們之前一致決定報警,是因為覺得陸父犯罪這件事板上釘釘了,但現在看江蕙這種胸有成竹的態度,心裡又不確定了起來。

 萬一真的不是陸父,他們還報警喊公安,到時候事情真相大白了,那他們屠宰場可就成笑話了,說不定名聲都會受到影響,說他們欺壓員工。

 負責人心裡打起了突突,剛想說什麼,突然身後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小同志,你有什麼證據現在就可以拿出來,我保證,只要能證明陸愛國同志是清白的,我立馬向所有員工通報這件事,並且以屠宰場的名義向陸愛國道歉。”

 江蕙循聲看去,只見一小群人走了進來,為首的是一名五十來歲的男同志,穿著中山裝,頭髮很短,看上去很正派。

 她剛想問陸大哥這人是誰時,就聽到負責人喊了一聲:“胡書記!”

 這人就是胡書記,屠宰場和養殖場的一把手,也是之前把陸大哥趕回來的那名領導。

 其他人見胡書記不出個因為所以陸愛國了,她自己都要跟著進局子!

 江蕙倒是一點都不緊張,面色如常的衝著胡書記點點頭:“書記你好,我是陸愛國的兒媳婦,我叫江蕙。如果您方便的話,可以直接過來,放心,這種病不會傳染給人的。”

 胡書記其實一開始並不準備過來的,他管著養殖場和屠宰場,本的那些話,頓時來了興趣。

 紅皮病?

 胡書記自己是不懂這些的,但他從市裡不會傳染,立即問道:“江同志你怎麼知道這些的?”

 “因為我以前在村裡,跟著赤腳醫生學過,會點醫術。



 雖說原本就有猜測,但這會兒聽到江蕙直接說出來,胡書記還是有些不敢相信:“你會醫術?”

 江蕙老實答道:“我會,但是不會醫人,只會醫動物。”

 “哦?那你說有證據證據陸愛國的清白,也是靠醫術?”

 江蕙:“沒錯,畢竟人會說謊,但動物不會,所以說有些人連豬都不如。”

 她這意有所指的話又令鍾德福亂了針腳,但現在胡書記在,他不敢再像剛才那麼放肆了,只能緊咬牙關,在心裡把江蕙罵了一遍。

 倒是負責人開口道:“書記,她說自己會醫術就會?我覺得這些豬邪門的很,您可千萬別過去!”

 不僅是他,其他人都是這麼覺得,市裡的專家會醫術,那是因為他是正經大學畢業,現在還是大學的老師,專門研究動物的,他這種身份說出來的話才令人信服。

 而江蕙呢,她就一個農村來的,現在農村人都沒讀過什麼書,小學畢業那都是高學歷了,根本比不上他們縣裡人。

 就算她說的是真的,學了點醫術,但是跟著赤腳醫生能學到什麼?

 農村的赤腳醫生治病治死人的都有!

 江蕙肯定是在瞎吹牛!

 胡書記站在原地,皺緊眉頭,一時有些猶豫。

 江蕙也不多說什麼,直接蹲在了豬的前面,用手指扒開了豬的眼皮:“紅皮病主要可以通過三個位置來判斷,首先是眼睛,這裡出現了紅色的圓點,這叫淚斑,就跟人一樣,肝臟出了問題眼睛就會有不適的症狀,這是肝火過盛。

 第二就是體溫,這些豬明顯發燒了,你們應該餵過退燒的藥物,但是不管用,因為這和受涼導致的發燒並不一樣,普通的藥用了沒用。”

 現在給動物治病,很多用的也是草藥,和大隋朝的差不多,江蕙剛剛在豬槽裡就看到了專治發燒的藥草。

 “最後一個,也是最主要的位置,要看皮膚。”江蕙伸出手指,在豬背部按了一下,“你看,原本豬的皮膚很紅,上面還有密密麻麻的小點,看上去跟人得了天花一樣,但一按下去,周圍都是白色的,這是因為它身體裡面的血管都已經破壞了,這些點都是出血點。”

 江蕙說完,一抬頭,就發現原本離得遠遠的眾人,不知不覺間都圍了過來,此時的他們也顧不上什麼傳染不傳染了,聚精會神的盯著江蕙的動作,臉上的表情滿是震撼和認真。

 見她停下來了,還有人迫切的問道:“所以你就是這樣確定的?”

 “我能確定,是因為我從前正好碰過到,如果是第一次怕判斷失誤的話,還有個辦法。”江蕙環顧四周,看向負責人,“剪刀有嗎?”

 負責人此時都不在乎江蕙這吩咐他幹活的語氣了,連忙找了一遍,“剪刀沒有,刀行嗎?”

 “行。”

 屠宰場最不缺的就是刀,很快他就遞了一把砍刀過來。

 就在眾人疑惑江蕙要幹什麼時,江蕙突然單膝跪地,把豬的頭往地上一按,然後手起刀落,把豬耳朵剁掉了一小塊。

 豬已經病入膏肓了,活生生被砍掉一塊肉都沒怎麼掙扎了。

 豬沒動靜,但圍觀群眾已經驚呆了。

 好傢伙!

 陸愛國的兒媳婦真的不是專業殺豬的嗎?這動作,簡直和他們這裡的老師傅都差不多了!

 上輩子閹豬閹了十多年,早就學會了一身本事的江蕙不知道眾人有多震驚,把切下來的傷口展現給大家看:“如果不確定時,就可以把豬耳朵切開,看這裡的血,顏色是不是不太對勁。”

 原本還提醒胡書記不要上當的負責人,此時儼然衝在了最前面,眼睛緊緊的跟著江蕙的動作,在看清楚了豬耳朵上的血液後,就像發現了寶藏一樣激動:“這個顏色太淡了!”

 “沒錯。正常的豬血是深紅色的,但要是得了紅皮病,血管被破壞,流出來的血,顏色就要淡很多。”

 被江蕙肯定了的負責人心裡高興極了,得意的笑了起來,完全沒有發現一旁被他搶了先的胡書記,此時臉色有多麼不滿。

 “基本上……”江蕙還想說什麼,突然,再也受不了的鐘德福大喊了起的是真的還是假的?就算是真的,那也是陸愛國下了藥才會得這種病的!”

 鍾德福現在心裡無比擔憂,他開始以為江蕙只是在吹牛,根本不會什麼醫術,但隨著她越說越多,看上去真的什麼都懂,鍾德福頓時就崩潰了。

 他害怕自己和杜本財的計謀被拆穿,就想著先發制人,先把江蕙趕走。

 但這次其他圍觀群眾卻沒有像鍾德福想的那樣附和他,而是沉默了下的有沒有道理,仔細一想就能明白過來。

 甚至還有養殖場的員工開口道:“我就覺得江同志的手法跟之前市裡的專家很像,原來你真的懂醫術啊。”

 “對,我記得以前專家過豬容易得什麼病,裡面好像就有這種紅皮病!”

 “陸愛國還真是有福氣啊,兒子是個副團長,連娶的兒媳婦都這麼厲害!”

副團長聽著威風,但其實離大家的生活太遠了,不像江蕙,她可是會醫術啊,還是百里難得一見的獸醫!

 這可是實打實的技術性人才!

 要問他們養殖場最缺的是什麼,那就是獸醫!不僅是他們,其他地方也一樣。

 每年因為各種各樣的病死掉的雞鴨豬可不是一個小數目。大家一直在這裡工作,看著精心飼養的家畜死了,就好像看著自家的孩子生病了一樣……雖說這個比喻不怎麼吉利,但不都是一個理嗎,那都是白花花的錢沒了啊!

 雖說他們自己也能治,但那都是根據來抓藥喂藥的,運氣好的時候,還能瞎貓碰上死耗子,運氣不好,那買再多藥花再多錢也沒用!

 一想到曾經那些慘淡的損失,圍觀眾人,尤其是養殖場的員工,看向江蕙的目光突然變得無比火熱了。

 這位女同志看起病來這麼厲害,和市裡的專家比都差不多了,要是她能留下來工作,那以後這裡的家畜就都有救了啊!

 身後的視線過於迫切,胡書記想裝沒看到都沒辦法,他輕咳一聲,讓這些人都收斂一點,然後看向江蕙:“江同志,如果真的是紅皮病,那你怎麼證明陸愛國是清白的呢?”

 他其實也動了想把江蕙招進來的心思,但胡書記先剋制住了,他想看看,這位女同志到底有多少本事。

 江蕙笑了笑,從地上站了起來:“很簡單,因為紅皮病不是靠下藥就能得的,會得這個病,是因為體內進了蟲子。”

 “蟲子?”聽到這句話,所有人都傻了。

 “沒錯,就是蟲子,如果真是我爹下藥的話,那什麼藥能把蟲子喂到豬肚子裡面去?”以前在大隋朝時,也有很多豬會得紅皮病,當時的條件比現在還要落後,及時發現的早也沒得治,只能等死。

 江蕙有心想要弄清楚這個病到底怎麼回事,但一直找不到頭緒,後來一次偶然機會,她在一個村民家裡發現得了紅皮病,已經很嚴重,但還沒死的豬。

 這豬也是生命力過於頑強,平常的豬病到這個程度,早就沒命了,偏偏它還活著。但活的特別痛苦,在豬圈裡不停的哀嚎。

 村民不忍心,也害怕它傳染給其他的豬,但自己又不敢動手,就讓江蕙來幫忙。

 江蕙一不做二不休,直接餵了一大碗瀉藥下去,開始只是抱著試試看的心態,沒想到那豬真的拉出了特別長的蟲。

 這件事她就沒說了,只是簡單的提了一下,但眾人聽完很快就理解了,畢竟連人身體內都可能有蟲,更別提豬了。

 而且江蕙說的確實沒錯,如果真的是因為肚子裡有蟲,這些豬才生病的話,那這件事和陸父真的沒關係了。

 他們聽說過能把豬毒死毒病的藥,但能下蟲子的,還真沒聽說過。

 江蕙見眾人有些動搖了,繼續道:“當然,如果你們不相信我說的話,也可以去市裡找專家過來看看,這個費用我願意承擔。”

 “不用了。”胡書記其實已經相信了江蕙的話,他雖然不懂什麼醫術,但畢竟在養殖場幹了這麼多年,不僅是他,還有圍觀的員工們,大家成天和豬打交道,就算沒有系統學過醫術,在這方面多少是懂一點的。

 一個人到底有沒有真才實幹,在外人面前還能裝,但在懂行的人面前,那就原形畢露了。

 江蕙究竟會不會醫術,他們這些人看了這麼久,也能看出來了。

 “我相信你說的話,只是,這件事之前從來沒發生過。”胡書記低聲道。

 就算不是陸父下的藥,但在陸父來之前,養殖場的豬都沒得過這種病,現在他一來,就出事了,依舊還是脫不了干係。

 “如果是這樣,那胡書記,我覺得整個養殖場和屠宰場的員工都要接受調查。”江蕙就知道這事沒這麼好解決,她只是個獸醫,又不是公安,調查的事輪不到她,所以在來之前,她就想好了,這事還是要交給公安來辦。

 但去接受調查的人不能只有陸父一個,要去,那就大家一起去。

 這裡的每個人,都有嫌疑。

 如果只有陸父一個人去,那他的名聲就會受到影響,但要是所有人都去了,性質就不一樣了。

 胡書記想了想,確實是這樣。

 豬生病既然是因為肚子里長了蟲,那就和下藥病死的不一樣了。

 下藥能立竿見影,但生蟲的話,就不能單純從時間上來確定了,畢竟肚子裡有蟲之後,三五天可能會生病,半個月也有可能,在這之間能接觸到豬的人選,那可太多了。

 “行,小陳,你去公安局,咱們所有的人都要接受調查!”胡書記拍板道。

 這事不只是死了幾頭豬這麼簡單,這是性質惡劣的破壞公物,毀壞人民的財產,如果不把這個害群之馬抓出來,以後都不能消停!

 胡書記話音落下,鍾德福整個人都傻了,後背出了一層冷汗,他剛想說什麼,就被杜本財抓住了。

 “你要幹什麼,這個時候冒尖兒,你是生怕大家不知道是我們乾的啊!”杜本財要被鍾德福這個蠢貨氣

死了,現在所有人都要去公安局接受調查,要是你開口反對,那不就相當於直接承認了嗎?

 “那怎麼辦?我不要去公安局!我不要去!”鍾德福怕得要死,這會兒腿都在發抖。

 “你鎮定!”杜本財狠狠的掐了他一把:“老鍾!你別怕,只要你死不承認,沒人能發現我們的!你忘記咱們的計劃有多天衣無縫了嗎?”

 “真的?”鍾德福也慢慢冷靜下,連公安都發現不了!

 “真的!你放心,只要你不露馬腳,絕對沒有人能查出來。”

 杜本財根本就不怕,只要他不承認,這件事就怪不到他頭上!

 只可惜這麼好一個機會,被陸愛國的兒媳婦給毀了,只能等這件事過去後,再尋機會除掉姓陸的了。

 杜本財陰狠的看了江蕙一眼,眉眼裡滿是惡毒。

 江蕙對上他的眼神,一點都不怕,還衝著他笑了笑。

 原本毫不擔心的杜本財,對上江蕙的笑容,突然心底沒由來的慌了一下。

 ——

 既然所有人都要去公安局接受調查,那麼陸父也不用再關著了。

 陸父原本坐在門房的凳子上,盯著頭頂泛黃的天花板發呆,他已經想了一天了,都想不到到底是誰,用什麼方法動的手腳。

 陸父已經放棄了,心裡只盼望著這件事不要連累到陸曠,還有小女兒,她才剛生完孩子沒多久,因為難產身體一直沒養好,要是知道了這邊的事,就怕又出什麼事。尤其是遠在外地的老伴,她本來就性子暴,要是讓她知道了,那她……

 “吱啞——”一聲動靜傳來,打斷了陸父的沉思。

 他坐在椅子上愣了愣,突然反應過要等明天去公安局時,才能讓他出去嗎?

 陸父無比困惑,剛想起身看看情況,負責人就走了進來:“陸愛國同志,你現在可以出去了。”

 陸父更疑惑了:“怎麼回事,我不用去公安局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