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助產

 顧誠這會兒已經快要氣死了。

 從今天早上一開始,他就卯足了勁要找到羊,這樣既能立功,還能證明他絕對不比陸曠差!

 所以不僅中午沒休息,就連剛剛變天打雷了也不願意停下了五點前要回去的。”

 顧誠皺眉:“你們先回去吧,我再找找。”

 “可是馬上就要天黑了,咱們手電筒也沒電了。”

 顧誠一想也是,樹林裡一旦黑下來,那真是一點光都沒有,現在手電筒沒電了,最好的辦法是趁著天還亮著,先下山去找找還有沒有能用的手電筒,然後晚上再接著上山找羊。

 而且他覺得,自己這邊連羊的影子都沒看到,另外那些人肯定也沒找到。

 抱著這樣的想法,顧誠帶著另外兩個人朝著山洞走去。

 因為顧誠不想耽誤時間,所以三人別說停下來休息吃東西了,連喝水的時間都沒有,累得不行,走回來的也就慢了些。

 等到走到山洞附近時,天色都有些暗下來了。

 顧誠剛想說自己就不過去了,直接下山去找手電筒,畢竟他的手電筒沒電了,其他人的肯定也沒有了,要是他能先找到可以用的手電筒,那就能搶佔先機,趕在所有人之前再次出發。

 但他還沒來得及開口,突然聽到和他一隊的小戰士道:“我怎麼好像聽到了羊的聲音……就是山洞那邊傳過來的?陸哥他們找到羊了?!”

 顧誠剛想說不可能,他都沒找到,陸曠怎麼可能找到?

 顧誠會這麼想並不是沒有理由的,他一早就留了個心眼。

 昨天在他保證了會把羊找回來後,大隊長就偷偷告訴了他一條路線,這條路線也就是羊經常去找吃食的地方。

 現在羊受了驚,在山上最容易跑到哪裡去?肯定是去最熟悉的地方啊。所以在這條路上,找到羊的幾率更大一些。

 雖說在上來前,陸曠就提前找人瞭解羊的生活習性,但他問的都是村民,這些人又沒有真正放過羊,根本沒有大隊長了解。

 顧誠知道了這一消息後,故意什麼都沒說,在陸曠幾人離開後,才悄悄帶著人去了大隊長告訴他的地方。

 也正是因為知道了這個消息,所以他才會這麼有自信,覺得自己搶佔了先機。

 這會兒聽到小戰士說羊已經找到了,他第一反應就是不信,但那小戰士已經快速跑到了前面,在看清楚了山洞附近那一隻只正在被灌藥的羊後,高興的大喊道:顧哥!他們真的找到了!!”

 瞬間,顧誠整個人都不好了!

 什麼意思?他找了這麼久的羊,連根羊毛都沒看見,現在卻告訴他找到了?

 那他怎麼辦?

 他還怎麼立功?!

 腦海裡想到什麼,顧誠腳步飛快的走到了山洞旁邊,趕緊找了個人問道:“這羊是怎麼找到的?”

 那人以為他是想問怎麼找到的,就道:“是陸哥他們在那邊找到的,好像是在灌木叢那邊……”

 顧誠真正想知道的,是這到底是誰找到的。

 他在心裡不停的祈禱著,不管是誰,只要不是陸曠找的就行。

 但越不希望是什麼,就偏偏來什麼,當聽到真正是陸曠找到的後,那一瞬間,顧誠直接心死了!

 “那怎麼還不下去呢?”跟著顧誠一起回來的人問道。

 “這些羊病了,還有母羊要生了,嫂子說現在下去來不及了,要先給母羊接生。”

 一聽到這話,原本已經心死的顧誠直接跳了起來。

 給羊接生?

 江蕙是不是瘋了?她不會以為自己真的有這個本事吧?!

 顧誠之前就覺得江蕙突然成了養殖場主管這件事很不對勁,畢竟他和江蕙可是一個村的,雖說在當兵後,他很少有機會回去,但江蕙對他死纏爛打的,每次只要一回去探親,就會想辦法把她知道的事都告訴他,就為了找機會和他能多說兩句話。

 要是江蕙真的有什麼養家畜的本事,那他能不知道?

 尤其是當他從錢主任那裡得知,江蕙連挑豬崽都挑的是一群病豬後,心裡更是認定了江蕙是在裝模作樣。

 平時裝裝也就算了,現在可是母羊生產的大事,她都這麼亂來,她該不會裝著裝著都忘記自己幾斤幾兩了吧?

 顧誠衝到山洞裡,發現江蕙比他想象的還要大膽,她不僅要接生,竟然還大言不慚的說要幫羊生下來。

 什麼叫幫羊生下來?難道要把手伸進羊肚子裡直接把小羊拽出來?!

 這簡直是在瞎說!

 她以為自己是誰?當代李時珍,神醫轉世嗎?還有這本事?!

 顧誠再也忍不住了,衝著江蕙直接喊了起來:“這可是隊裡的公共財產,不是你江蕙一個人的東西,你要發瘋,回自己家去發,要是這些羊有什麼閃失,你一個人承擔得起責任嗎?到時候所有人都被你連累了!”

 顧誠會這麼憤怒,倒不是因為他真的有多在意這些羊,只是故意藉著這麼名頭,把帽子扣在江蕙

的頭上。

 他也反應過來了,現在羊已經被陸曠找到了,他想利用找到羊立功的機會就沒了。

 他只能藉著這種扯大旗的名頭,說江蕙損害公共財產,江蕙可是陸曠的對象,她這麼做,到時候被罵的不僅是她,還有陸曠。這樣一立功了,直接就變成有罪了!

 不僅如此,到時候羊真的出了什麼事,那也怪不到他的頭上,他反倒還能因為“仗義執言”,保護了公共財產,在村民和領導面前,出一回風頭!

 顧誠心裡的算盤打的啪啪響,面上裝作正義凜然的樣子,擋在母羊的前面,一副江蕙要動母羊就要從他的屍體上踏過去的模樣。

 江蕙不知道這個人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她皺眉道:“顧誠同志,請你讓開,不要阻攔我治病救命。”

 “救命?你這是害命還差不多!你養過羊嗎?現在這麼危急的時候什麼都不懂就動手,你可真是不知所謂!我要不攔著你,好不容易找回來的羊就被你弄死了!”顧誠振振有詞,回過頭還直接對著另一個軍人道:“小劉,你下山,去把大隊長他們都喊過來,讓他們看看江蕙都對這些羊做了什麼。”

 陸曠臉色已經變了,剛想說什麼,卻被江蕙攔住了。

 江蕙站起我要弄死羊,還說我發瘋,這是對我的不尊敬,你有什麼證據嗎?”

 “要什麼證據?你會不會治病,我比誰都清楚!”顧誠理所當然道。

 江蕙點點頭:“行,我也不跟你吵。現在大家都在這,都可以做個見證,這兩頭母羊,我是一定要治的,從現在開始,要是羊因為我接生出現了什麼問題,這兩頭羊值多少錢我全都一個人承擔。”

 江蕙這話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他們沒想到江蕙會直接說這種話。

 常勝紅趕緊開口想要阻止:“不是,嫂子,這……”

 江蕙衝著他擺擺手,繼續道:“但如果我要成功把這兩頭羊救下來了,這兩頭羊值多少錢,你就賠我多少錢,而且還要向我當眾道歉,承認你的錯誤。你敢不敢?”

 江蕙直直的看著顧誠的眼睛,平靜的說道。

 顧誠雖說一句話一個大道理,聽起來有多正義,但他從進來開始,整個人都歇斯底里的,反倒是江蕙,一直特別平靜,哪怕是面對顧誠的為難,也沒有變過臉色,兩人形成了巨大的對比。

 看著她淡然的模樣,顧誠心裡莫名的有些不自信了起來,江蕙看起來怎麼這麼有把握?難道她真的會?

 但這個念頭才出現一秒,很快就被顧誠壓了下去。

 江家人是什麼樣的,他比誰都清楚,江蕙在家裡,那簡直比牛馬都不如,成天什麼髒活累活都幹,累得要死,只要停下來休息一秒,都會被江母大罵一頓,她連學都沒上過,字都不認識一個,怎麼可能有機會去學怎麼治療動物?

 過有人有這本事的,江蕙就算想學,能跟誰學?難不成就靠著她在夜校上的那幾節課?

 真是天大的笑話!

 所以江蕙肯定不會,而且她連豬都不會挑,怎麼可能會給羊接生?

 這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顧誠認定了江蕙只是在虛張聲勢,想要以這個藉口讓他退縮,但他偏不!

 “行,成交!江蕙,這話可是你自己說的,別到時候說我欺負了你!”

 他覺得江蕙可真是天真,這可不僅是賠錢就能了結的事,到時候這件事一傳出去,她和陸曠的名聲可都會受到影響。

 陸曠也真是蠢,竟然就由著江蕙胡。

 行,那他就等著看江蕙怎麼出醜!

 ——

 顧誠覺得自己贏定了,直接坐在一邊等著看好戲。

 而江蕙則是對著一旁欲言又止的常勝紅道:“藥敷完了嗎?”

 常勝紅還在沉浸在江蕙和顧誠的賭約中,上一秒覺得自己應該相信江蕙,下一秒又覺得這可是給羊接生啊,還是給難產的羊,這風險也太大了!

 他雖說還沒有孩子,但平日裡也是聽過別人說女人生產的,那就跟在鬼門關轉了一圈一樣。人這樣,羊也好不到哪裡去,而且羊還不會說話,現在還是在這種什麼都沒有的山洞裡……常勝紅簡直越想越絕望。

 他剛開口想勸江蕙不要衝動,但下一秒就聽到江蕙問他藥的事。

 常勝紅整個人都卡住了。

 不是,這都什麼時候了,怎麼嫂子還這麼平靜?竟然還有心思問他敷藥的事?

 難道她真的不擔心嗎?!

 常勝紅呆呆的點頭:“敷……敷完了。”

 “行,那待會兒你幫我打下手,外面的水已經換了一鍋重新再燒,你去看看燒開了嗎,要是燒開了,就端過來,咱們就開始了。”江蕙好像看不出來常勝紅的糾結一樣,面色如常的吩咐著。

 常勝紅被打斷,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說了,下意識就按照她的話去了外面。

 江蕙把自己從山下帶的剪刀拿了出來,正準備用火燒一遍消消毒時,卻被陸曠接了過去:“我來,這個燙。”

 江蕙點點頭,又把白酒遞給了他:“燒完以後再擦一下。”

 看著陸曠認真的動作,江蕙忍不住問道:“就這麼相信我?”

 剛剛顧誠過來的時候,她倒不是不需要陸曠幫她,主要是她看出來了,顧誠根本不是擔心羊的安危,只是在故意找茬而已,這種人,和他吵,和他講道理都是沒用的,要不就武力解決,要不就想辦法讓他閉嘴。

 但陸曠又不能真正給他一拳把他打暈,那就只能想個最簡單的辦法讓他滾蛋。

 雖說和陸曠打賭是突然的決定,但江蕙卻不是一時衝動才這麼做的,在顧誠來之前,她就檢查了一下母羊的肚子,心裡有了數。

 這兩隻母羊應該一直以來被照顧的不錯,會突然難產,只是因為受到了驚嚇,外加受了寒,這種情況下,只要把胎位擺正就行,問題不大,她能應付的來。

 但江蕙對自己有把握,是因為這件事她曾經做過許多次,雖然並不都是羊,接生的更多的是牛和豬……物種不同,但大體的道理是差不多的,加上她對羊的身體狀況也足夠熟悉,說一句十拿九穩也差不多。

 可這些事陸曠是完全不知道的,她原以為自己這麼說的時候,陸曠會阻止她,但沒想到他卻一直在旁邊,什麼都沒說。

 陸曠仔細的把剪刀燒了一遍,用白酒消毒後,又把自己的軍工刀拿了出來,問江蕙需不需要這個。

 江蕙點點頭。

 他又開始給刀消毒,重複了一遍剛才的動作,然後道:“你是我媳婦,我連你都不相信了,還能相信誰?”

 他聲音低沉,語氣平和,好像是在說一句再尋常不過的話。

 但偏偏這這樣簡簡單單一句話裡所蘊含的信任和安心,卻令江蕙微微怔住了。

 她突然想到,昨天在山下,她說自己要跟著一起上山的時候,陸曠也是什麼都沒多問就答應了下來。

 她想問他為什麼,只是因為她是他媳婦,他們結了婚,所以陸曠才會這麼信自己?

 但現在沒時間。

 江蕙只能把這些想法都先壓下去,專心致志的開始給羊檢查身體。

 “嫂子,水燒好了。”常勝紅的聲音傳了過來。

 江蕙臉上神色一變,把長髮挽起,袖子也高高的擼了起來,遞給陸曠一個眼神:“開始了,陸曠你幫我。”

 “好。”

 ——

 母羊生產在某些方面和人是相似的,在正式臨盆前,母羊的羊膜會破碎,一般這種時候,再過半個小時左右,就開始生產小羊了。

 但這兩隻母羊都受了驚嚇,江蕙剛才檢查後發現,有一隻羊膜已經碎了,這應該是在他們發現母羊之前就碎的,但一直到現在還沒生產,這就是妥妥的難產了。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這隻母羊沒有流血,也就是說,羊膜碎的時間還沒那麼早,畢竟他們一開始推斷血應該是上午流的,如果在那個時候羊膜就破了,一直到現在這麼長的時間,小羊都沒生下江蕙了,連神仙都救不活。

 這就說明流血的,是另外一隻羊膜還沒有破裂的母羊。

 雖說沒破,但它的情況也不太好,現在已經出現了陣痛和宮縮,但因為受到驚嚇、一直奔波又使得症狀輕微,根本生不下來。

 江蕙思索兩秒,決定先給這一隻胎衣沒有破的母羊擺正胎位,等到位置正了後,說不定它能自己生出來。

 “幫我扶起來。”江蕙讓陸曠和常勝紅幫忙,其他人雖然沒走,但只能待在五步之外看著,不然人太多,空氣會不流通,對人對羊都不好。

 “兩隻都扶起來嗎?”

 江蕙點點頭:“對,把頭按下去,讓屁股翹起來。一定要讓後面比前面高,可以用稻草稍微墊著。”

 母羊的骨盆比較小,後面抬高,這樣不僅能減少陣痛,還能方便生產。

 接著,江蕙又給母羊餵了一點白酒。

 這是她從前跟師父學的偏方,在大隋朝,有些人治病的時候因為太痛了,就會提前喝酒,麻痺自己的感知,師父後來把這個辦法在動物身上試了試,發現也是行得通的,但要注意用量,太少不起作用,太多了又反而有害。

 這些白酒是江蕙特意帶過來給刀具消毒的,一開始齊敏思想給她準備酒精,但酒精剛好不夠了,乾脆就把家裡齊旅長的白酒帶了過來,現在倒是派上了大用場。

 白酒灌下去,原本還不斷掙扎的母羊,過了片刻,就開始暈乎乎了起來,呻|吟聲都小了不少。

 江蕙對常勝紅道:“你看著我的動作,仔細看。”

 她伸出手,首先是輕微的按摩著母羊的腹部,一下又一下,差不多按摩了二十下左右,手上的力氣突然變得重了起來。

 隨著江蕙的力氣加大,母羊的叫喊聲也不斷響起,聽得常勝紅眉頭緊皺,但江蕙卻臉色都沒變一下,手上的動作也不停,接著手慢慢往下,在一個更加凸起的地方停下,然後朝著上後方開始推,一邊往上推,一邊用著巧勁壓著。

 這裡是母羊的子宮部位,按

這個地方,可以起到助產的作用。

 “記住了嗎?你就像我這樣按壓,力氣稍微輕一點,不要太重了,但也不能太輕,必須按到起反應才行,差不多按一分鐘,休息半分鐘。”

 這隻母羊最大的問題是生不下來,這裡沒有條件進行剖腹,那就只能先刺激它自己生,等上二十分鐘,如果實在生不下來,再想辦法強行生。

 因為這隻母羊宮口還沒打開,如果冒然助產,會比較麻煩,而且對母羊的傷害較大,如果在刺激下,就算生不下來,只要宮口能稍微開一點,那都是好的。

 常勝紅臉上冷汗直流,他沒想到自己一個糙漢子,還能被江蕙委以重任,但他這種時候又不能退縮,只能嚥了咽口水道:“記……記住了。”

 “不要有壓力,有什麼不懂的,隨時問我。”江蕙始終很冷靜,連帶著常勝紅原本瘋狂跳動的心都稍微平復了一些。

 江蕙指導了一下他的手法,確定沒問題後,就開始看另外一隻羊了。

 “怎麼樣?”陸曠問道。

 “不太好,胎衣碎的太早,時間太長,現在產道已經乾燥了。”江蕙抿唇,目光在周圍緊急的搜尋了一圈:“小王,你把那些燈油給我拿過來!”

 現在除了按照顧誠的吩咐,去山下叫人的小劉以外,所有人都聚精會神的盯著這裡,哪怕是外面正在照顧其他羊的三位同志,都伸長了脖子往裡看著。

 和幸災樂禍的顧誠不同,他們心裡是既好奇,又擔心,雖說因為從來沒見過給羊接生感到特別新奇,但又怕真的出什麼事。

 聽到江蕙的話,小王趕緊把油燈給拿了過來:“嫂子,這個要怎麼弄?”

 “你直接放在這裡就行。”

 當羊的產道過於乾燥的時候,就只能用各種油來進行潤滑,好在現在的燈油就是菜籽油,這個用起來是沒什麼問題的,現在情況太緊急了,只能先拿來用用,等下了山,再把錢賠給那個獵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