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助產

 ——

 顧誠覺得自己贏定了,直接坐在一邊等著看好戲。

 而江蕙則是對著一旁欲言又止的常勝紅道:“藥敷完了嗎?”

 常勝紅還在沉浸在江蕙和顧誠的賭約中,上一秒覺得自己應該相信江蕙,下一秒又覺得這可是給羊接生啊,還是給難產的羊,這風險也太大了!

 他雖說還沒有孩子,但平日裡也是聽過別人說女人生產的,那就跟在鬼門關轉了一圈一樣。人這樣,羊也好不到哪裡去,而且羊還不會說話,現在還是在這種什麼都沒有的山洞裡……常勝紅簡直越想越絕望。

 他剛開口想勸江蕙不要衝動,但下一秒就聽到江蕙問他藥的事。

 常勝紅整個人都卡住了。

 不是,這都什麼時候了,怎麼嫂子還這麼平靜?竟然還有心思問他敷藥的事?

 難道她真的不擔心嗎?!

 常勝紅呆呆的點頭:“敷……敷完了。”

 “行,那待會兒你幫我打下手,外面的水

已經換了一鍋重新再燒,你去看看燒開了嗎,要是燒開了,就端過來,咱們就開始了。”江蕙好像看不出來常勝紅的糾結一樣,面色如常的吩咐著。

 常勝紅被打斷,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說了,下意識就按照她的話去了外面。

 江蕙把自己從山下帶的剪刀拿了出來,正準備用火燒一遍消消毒時,卻被陸曠接了過去:“我來,這個燙。”

 江蕙點點頭,又把白酒遞給了他:“燒完以後再擦一下。”

 看著陸曠認真的動作,江蕙忍不住問道:“就這麼相信我?”

 剛剛顧誠過來的時候,她倒不是不需要陸曠幫她,主要是她看出來了,顧誠根本不是擔心羊的安危,只是在故意找茬而已,這種人,和他吵,和他講道理都是沒用的,要不就武力解決,要不就想辦法讓他閉嘴。

 但陸曠又不能真正給他一拳把他打暈,那就只能想個最簡單的辦法讓他滾蛋。

 雖說和陸曠打賭是突然的決定,但江蕙卻不是一時衝動才這麼做的,在顧誠來之前,她就檢查了一下母羊的肚子,心裡有了數。

 這兩隻母羊應該一直以來被照顧的不錯,會突然難產,只是因為受到了驚嚇,外加受了寒,這種情況下,只要把胎位擺正就行,問題不大,她能應付的來。

 但江蕙對自己有把握,是因為這件事她曾經做過許多次,雖然並不都是羊,接生的更多的是牛和豬……物種不同,但大體的道理是差不多的,加上她對羊的身體狀況也足夠熟悉,說一句十拿九穩也差不多。

 可這些事陸曠是完全不知道的,她原以為自己這麼說的時候,陸曠會阻止她,但沒想到他卻一直在旁邊,什麼都沒說。

 陸曠仔細的把剪刀燒了一遍,用白酒消毒後,又把自己的軍工刀拿了出來,問江蕙需不需要這個。

 江蕙點點頭。

 他又開始給刀消毒,重複了一遍剛才的動作,然後道:“你是我媳婦,我連你都不相信了,還能相信誰?”

 他聲音低沉,語氣平和,好像是在說一句再尋常不過的話。

 但偏偏這這樣簡簡單單一句話裡所蘊含的信任和安心,卻令江蕙微微怔住了。

 她突然想到,昨天在山下,她說自己要跟著一起上山的時候,陸曠也是什麼都沒多問就答應了下來。

 她想問他為什麼,只是因為她是他媳婦,他們結了婚,所以陸曠才會這麼信自己?

 但現在沒時間。

 江蕙只能把這些想法都先壓下去,專心致志的開始給羊檢查身體。

 “嫂子,水燒好了。”常勝紅的聲音傳了過來。

 江蕙臉上神色一變,把長髮挽起,袖子也高高的擼了起來,遞給陸曠一個眼神:“開始了,陸曠你幫我。”

 “好。”

 ——

 母羊生產在某些方面和人是相似的,在正式臨盆前,母羊的羊膜會破碎,一般這種時候,再過半個小時左右,就開始生產小羊了。

 但這兩隻母羊都受了驚嚇,江蕙剛才檢查後發現,有一隻羊膜已經碎了,這應該是在他們發現母羊之前就碎的,但一直到現在還沒生產,這就是妥妥的難產了。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這隻母羊沒有流血,也就是說,羊膜碎的時間還沒那麼早,畢竟他們一開始推斷血應該是上午流的,如果在那個時候羊膜就破了,一直到現在這麼長的時間,小羊都沒生下江蕙了,連神仙都救不活。

 這就說明流血的,是另外一隻羊膜還沒有破裂的母羊。

 雖說沒破,但它的情況也不太好,現在已經出現了陣痛和宮縮,但因為受到驚嚇、一直奔波又使得症狀輕微,根本生不下來。

 江蕙思索兩秒,決定先給這一隻胎衣沒有破的母羊擺正胎位,等到位置正了後,說不定它能自己生出來。

 “幫我扶起來。”江蕙讓陸曠和常勝紅幫忙,其他人雖然沒走,但只能待在五步之外看著,不然人太多,空氣會不流通,對人對羊都不好。

 “兩隻都扶起來嗎?”

 江蕙點點頭:“對,把頭按下去,讓屁股翹起來。一定要讓後面比前面高,可以用稻草稍微墊著。”

 母羊的骨盆比較小,後面抬高,這樣不僅能減少陣痛,還能方便生產。

 接著,江蕙又給母羊餵了一點白酒。

 這是她從前跟師父學的偏方,在大隋朝,有些人治病的時候因為太痛了,就會提前喝酒,麻痺自己的感知,師父後來把這個辦法在動物身上試了試,發現也是行得通的,但要注意用量,太少不起作用,太多了又反而有害。

 這些白酒是江蕙特意帶過來給刀具消毒的,一開始齊敏思想給她準備酒精,但酒精剛好不夠了,乾脆就把家裡齊旅長的白酒帶了過來,現在倒是派上了大用場。

 白酒灌下去,原本還不斷掙扎的母羊,過了片刻,就開始暈乎乎了起來,呻|吟聲都小了不少。

 江蕙對常勝紅道:“你看著我的動作,仔細看。”

 她伸出手,首先是輕微

的按摩著母羊的腹部,一下又一下,差不多按摩了二十下左右,手上的力氣突然變得重了起來。

 隨著江蕙的力氣加大,母羊的叫喊聲也不斷響起,聽得常勝紅眉頭緊皺,但江蕙卻臉色都沒變一下,手上的動作也不停,接著手慢慢往下,在一個更加凸起的地方停下,然後朝著上後方開始推,一邊往上推,一邊用著巧勁壓著。

 這裡是母羊的子宮部位,按這個地方,可以起到助產的作用。

 “記住了嗎?你就像我這樣按壓,力氣稍微輕一點,不要太重了,但也不能太輕,必須按到起反應才行,差不多按一分鐘,休息半分鐘。”

 這隻母羊最大的問題是生不下來,這裡沒有條件進行剖腹,那就只能先刺激它自己生,等上二十分鐘,如果實在生不下來,再想辦法強行生。

 因為這隻母羊宮口還沒打開,如果冒然助產,會比較麻煩,而且對母羊的傷害較大,如果在刺激下,就算生不下來,只要宮口能稍微開一點,那都是好的。

 常勝紅臉上冷汗直流,他沒想到自己一個糙漢子,還能被江蕙委以重任,但他這種時候又不能退縮,只能嚥了咽口水道:“記……記住了。”

 “不要有壓力,有什麼不懂的,隨時問我。”江蕙始終很冷靜,連帶著常勝紅原本瘋狂跳動的心都稍微平復了一些。

 江蕙指導了一下他的手法,確定沒問題後,就開始看另外一隻羊了。

 “怎麼樣?”陸曠問道。

 “不太好,胎衣碎的太早,時間太長,現在產道已經乾燥了。”江蕙抿唇,目光在周圍緊急的搜尋了一圈:“小王,你把那些燈油給我拿過來!”

 現在除了按照顧誠的吩咐,去山下叫人的小劉以外,所有人都聚精會神的盯著這裡,哪怕是外面正在照顧其他羊的三位同志,都伸長了脖子往裡看著。

 和幸災樂禍的顧誠不同,他們心裡是既好奇,又擔心,雖說因為從來沒見過給羊接生感到特別新奇,但又怕真的出什麼事。

 聽到江蕙的話,小王趕緊把油燈給拿了過來:“嫂子,這個要怎麼弄?”

 “你直接放在這裡就行。”

 當羊的產道過於乾燥的時候,就只能用各種油來進行潤滑,好在現在的燈油就是菜籽油,這個用起來是沒什麼問題的,現在情況太緊急了,只能先拿來用用,等下了山,再把錢賠給那個獵戶。

 江蕙把自己的胳膊全用白酒消了毒之後,又在胳膊上塗抹上菜籽油,確定陸曠已經扶穩了之後,這才慢慢伸手,朝著羊的水門而去。

 雖說早就猜到了江蕙要直接把手伸進羊肚子裡,但看到這一幕,所有人還是驚呆了。

 就連顧誠也是,臉上幸災樂禍的表情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了,慢慢的變得嚴肅了起來。

 江蕙完全不知道這些人此時有多震驚,她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一雙手上。

 雖說這種事她已經幹過許多次了,但在這個世界,還是第一次,江蕙理論知識和經驗都很豐富,但有時候,手感也很重要,尤其是對於這種要靠雙手吃飯的精細活,更是如此。

 現在的身體,從來沒幹過這種事,手感為零,所以哪怕江蕙再有經驗,還是忍不住有些緊張了起來。

 就怕一個不小心沒把握好力度,手稍微重點,造成產道撕裂,那就麻煩了。

 她小心翼翼的把手伸進去,等到大半隻手都進入了水門後,就開始慢慢的摸索了起來,她要先確定羊羔的位置和狀態,母羊的難產是因為多種原因引起的,有些是頭卡住了,有些是羊蹄卡住了……不同的部位,要用到的法子都不一樣。

 而且母羊的產道脆弱,哪怕現在宮口開著,江蕙也不敢太大的動作,就怕會內出血。

 她動作緩慢而堅定的在裡面摸索著,眼睛看不到,就只能靠手來感受。

 首先是羊羔的頭,接著是前腿,然後是後腿,最後是背部……

 山洞裡本就比較折磨了,尤其是江蕙過於專注,姿勢還很彆扭的情況下,不一會兒,額頭上很快就冒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陸曠緩慢的伸出手,用還算得上乾淨的袖子,給她輕輕的擦了擦臉上的汗。

 江蕙慢慢的進行檢查,等到終於確定了之後,不止額頭,連整個後背已經冒出了一層冷汗,她長長的呼出一口氣,把手收了回來:“是頭下面卡住了。”

 母羊正常生產,就是兩隻前腿和頭先出來,但眼前的這隻羊,明顯是因為配種的時候年紀還不夠,加上受了驚嚇,導致的胎位不正,哪怕和正常的一樣,是前腿和頭在前面,但嘴巴那裡卻卡住了,這才會出不來。

 “那怎麼辦?”有人急切的問道。

 江蕙深吸了一口氣:“拉出來。”

 “拉出來?!!”

 這裡的人基本都是些還沒有結婚的年輕小夥子,即便結婚了,那也沒有孩子,從要拉出來,頓時,震驚的差點大喊了出來。

 江蕙這個時候已經沒有功夫和他們解釋了,好在大家也不蠢,在說完後立馬安靜了下

來,不敢發出聲音了。

 嘴上說著拉出來,聽起來好像很容易,但其實並不簡單。

 如果羊後腿先出,那確實直接拉出來就行,但問題是現在是羊前腿在前面,而且卡住的是頭,這隻能用另一種方法了。

 剛剛經過江蕙的動作,原本就有些往外的養胎,前蹄已經露出來了一截,就在大家以為江蕙會直接拽著這個前蹄,把小羊羔拉出來時,她卻伸出手,把羊蹄給推了回去。

 而且還不止這一次,江蕙用手抓住羊蹄,輕輕的往裡推著,重複了好幾次,利用羊蹄的作用,來帶動羊頭擺正。

 接著手微微往上微微提一提,再把羊蹄往裡面推,等到下一次再帶出來時,另外一個部位出現在了水門處。

 是羊頭。

 江蕙趕緊把自己撕的還剩下一小塊的外套布料拿了過來,這個已經用開水消過毒了,讓人把水擰乾後,江蕙用布,將小羊羔的口鼻都擦了一遍。

 母羊難產不僅對它自身有傷害,對小羊同樣不利,尤其是當卡住的是頭部時,耽誤久了,小羊可能就直接窒息而亡了。

 江蕙把羊羔臉上的黏液擦乾淨,觀察了還有呼吸後,這才大大的鬆了口氣。

 還活著就好,還活著就好!

 這時,恢復了一點力氣的母羊又開始掙扎了起來,隨著它的動作,腹部也開始發力了。

 這就是母羊努責,和人生產時不停地用力一樣,這樣能幫助快點把羊羔給生出來。

 這隻母羊剛才還是一副等死的模樣,它的胎衣破碎的太早,雖然沒有流血,但問題也很嚴重,羊不會說話,但痛苦確是實打實的。

 被疼痛折磨了那麼久,別說努責了,江蕙把它帶到稻草上時,它就連眸子都是灰敗的,彷彿已經喪失了求生意志,只大口大口痛苦的喘著氣。

 但現在突然開始用力了,或許是已經感覺到一種生的希望,哪怕還是痛的發抖,但依舊想盡力再試一試。

 而江蕙等待的,就是這個時機。

 母羊努責,尤其是這種力氣已經耗盡的母羊,在發力的時候就是一瞬間,可能這次發力完了過後,就再也沒了力氣。

 所以江蕙半點不敢鬆懈,就在母羊腹部用力的那一剎那,她一隻手抓著小羊的前蹄,一隻手拖著羊的頭部,趁著這個當頭,動作緩慢而穩當、堅定的將羊羔拖了出來。

 “咩——”

 一聲微弱的叫喊傳來,緊張的彷彿已經停止了呼吸的眾人這才反應過來,羊生下來了!羊順利的生下來了!!

 “好傢伙,我突然有點想哭是怎麼回事?!”有人低聲道。

 這句話可能有些誇張,但每個人在剛剛那一刻的緊張和擔憂,是真正存在的,那一瞬間,所有人的心都被吊了起呼吸了,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就怕自己稍微一點動靜,都會影響到江蕙的動作。

 等到這會兒終於能放下心來了,所有人才感覺衣服全都被汗溼了。

 江蕙其實也差不多,一直到小羊順利的出來,她高懸著的心,這才落了地。

 她把羊羔送到母羊跟前,摸了摸氣息還有些微弱的母羊的頭:“辛苦了,已經沒事了。”

 母羊氣息不穩的叫了一聲,用頭拱了拱小羊羔,把它往自己的腹部推。

 這羊羔在母親肚子裡待了太久,比起其他正常生產的羊來說,要稍微瘦弱一點,但依舊具有生存的本能,閉著眼睛聞了聞,慢慢的摸索到了正確的位置,開始吸奶了。

 母羊的初乳對於羊羔來說是十分重要的,影響著之後的生長和發育,如果羊羔不能順利喝到奶,那就還要想辦法催奶才行。

 好在生產過程艱難,但喝奶這一步還是很順利的。

 江蕙鬆了口氣,甩了甩有些痠痛的手,來到了另外一隻羊跟前。

 這隻羊比起剛剛那隻胎衣提前破碎的羊還是不能自己生產,但這樣就能開始助產了。

 江蕙把手仔仔細細的清洗了一遍,然後又消毒、抹油,按照剛才一模一樣的動作,有條不紊的把手伸入水門開始檢查。

 她原以為這隻的情況和剛剛那隻差不多,但沒想到情況要好上不少,這隻雖然依舊難產,但羊羔的位置卻是後腿在前,這是最簡單的一種胎位,不用再像剛才那樣擺正胎位,直接拉出來就行。

 雖說這隻母羊流了點血,但問題沒那麼嚴重,也沒有經過那麼久的疼痛,明顯比第一隻要有力氣許多,努責的頻率都要高一些。

 江蕙順著它發力的同時,穩穩當當的把小羊羔給接了出來。

 一回生二回熟,江蕙開始是擔心沒有手感,但在接生了一次後,感覺已經完全找到了,而且這個胎位更穩一點,所以速度要快上不少。

 她把小羊羔拉出來的時候,以為又是一場惡戰的大家屬實驚訝了兩秒:“這麼快?”

 “這麼快是好事啊!要是又那麼慢,萬一母羊撐不住怎麼辦?”

 “就是!這還是因為嫂子技術好,要是換個人,你看看有沒有這麼快?”

 “別說快了,有幾個人敢伸手啊!”

 大家都以為結束了,緊張完了之後只剩下了慶幸,開始笑著談論了起來。

 江蕙起初也以為結束了,但當她把羊送到母羊肚子邊時,突然臉色猛地變了。

 “不對,還有!母羊肚子裡還有一隻!”

 作者有話要說

 時間太趕了,沒來得及寫完,明天加更!感謝在2024-03-2123:58:50~2024-03-2223:58:0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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