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尾俱全 作品

476 姍姍來遲的哨聲


  作為一家高端酒店,廣場酒店的大堂佔地面積非常廣,層高也足有七八米。

  在兩年多以前還有電的時候,穹頂上掛著的那一盞巨大的琉璃塗彩吊燈,看起來彷彿天空中閃爍著的一團晶瑩彩光——在如此寬闊高遠的空間裡,另一頭響起的人聲,聽起來簡直就像是空氣中輕柔含糊的背景音樂。

  也正是因為這樣,當清久留的肩膀重重撞上大理石柱的時候,那一下叫人皺眉的悶響幾乎沒有激起任何波瀾——除了他自己,沒人聽見他因為吃痛而發出的一聲低低呻\吟。

  他毫無阻滯地撞上了石柱,擊出去的左手也抓了個空,再側過頭的時候,肩膀上已經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了。

  只不過,也很難說這樣的結果有多出乎人意料;就連清久留自己也沒有怎麼失望。

  背靠在大理石柱子上,他緩了一下呼吸,下意識地掏出了一根皺巴巴的煙叼在了嘴裡;然而手指才一碰著火機,他的動作立刻停住了。

  抬起頭,在他黑沉沉的視野裡,沒有一絲的動靜。

  連剛才風吹捲起布縵、枝葉沙沙作響的聲音,都像退潮一樣從這棟建築裡消失了;留下的,只有絕對的黑暗與寂靜。

  實在是太暗了,猛一眼掃過去時,遠處模模糊糊的陰影看起來就像是動了;但仔細一看,似乎又什麼都沒有。

  “季山青……?”他試探著輕輕叫了一聲,“是你嗎?你在哪裡?”

  他的聲音飄搖在空氣裡,最終漸漸地低了下去,直至在戛然而止。他等了半晌,自然也沒有聽見任何回應。

  從眼下的情況來看,上樓是不太可能了。且不說離樓梯間的距離太遠,現在獨身一人走入黑漆漆的樓梯間裡,也絕對不是一個好主意。

  清久留的目光投向了大門。整個漆黑不見五指的大堂裡,只有那兒是稍稍淺一些的昏暗,彷彿還剩餘了天地間最後一絲微光。

  等了等,清久留始終沒聽見身邊有什麼響動,於是朝前邁出了一步。只是他才剛一動,一個東西頓時就從身上掉了下去,掉在地板上發出了一聲“當”——原來是剛才他抽出來了一半的那隻打火機。

  猶豫了兩秒,清久留還是彎下腰,在黑暗中摸索了起來——然而他的動作很快就頓住了。

  他摸到了打火機,同時也摸到了一隻鞋尖。

  說時遲那時快,清久留驟然躍起身子,一手直直朝上方擊了出去;但就像上一次一樣,他的手什麼也沒碰著,只是從空氣中穿了過去——一擊落空,他下一秒就立即擰過身子,飛快地朝大門的方向跑了出去。

  *

  匆匆幾步退進了黑暗裡,季山青再一回頭,門口的人影已經消失了。

  他扶住了自己的膝蓋,感覺胸口沉沉的有點喘不上氣來——不是因為跑得太快,而是他現在不知道該往哪跑好了;目光所及之處,到處都是一片死一般的黑暗。

  大門是出不去了,現在唯一的一條退路只剩下了樓梯間。可以想象,那兒也絕對不會是一條坦途,但季山青仍然必須試試。

  憑著記憶,他勉強摸著黑判斷出了一個方位,小心翼翼地朝那個方向走了過去——他將自己一舉一動都放得輕極了,一點聲息也沒有發出來。

  “季山青……?”

  這個好像還帶著些試探似的聲音,頓時叫禮包停住了腳步。

  “是你嗎?你在哪裡?”

  季山青咬住了嘴唇,一聲也沒吭,努力辨別著聲音的來源——然而聲音被大堂擴散了,與微微的迴音一起飄蕩在空氣裡,要做到這一點並不容易。

  似乎是因為沒聽見回應,黑暗裡忽然響起了幾次熟悉的“咔咔”聲,緊接著,一絲火苗就騰地從前方跳躍了起來,投下了一片橙紅色光芒的同時,也讓季山青心裡微微一鬆。

  一小片黑暗被驅散了,在不遠處的柱子上投下了一條長而扭曲的影子;那一絲在空氣中不斷晃動的細細火苗,照亮了面前清久留的半張臉。

  陰影以他的鼻樑為線,將他的另一半臉吞沒了,脖子以下的身體也依舊沉浸在濃黑裡,看起來就像只有半張臉浮在空中似的。

  “你呆站著幹什麼呢?”火光不住地晃著,在清久留的臉上投下了明暗交錯的光影。只是這光影緊緊維持了兩三秒就忽然滅了,黑暗重新籠罩了下來——雖然那微弱的光明只有短短一瞬,但季山青非常肯定,剛才清久留說話的時候沒有張過嘴。

  “咔咔”聲又響起來了幾次,似乎對方在試著打火,可始終再打不起來了;季山青渾身都漸漸泛起了雞皮疙瘩——因為黑暗中那“咔咔”的聲音,一步步地正在越來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