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9 終點線外


  當林三酒終於將一隻水淋淋的腳邁過了終點線的時候,她再也撐不住自己的身體了。在這一刻,就像是有人突然抽走了她的每一根骨頭,她身體沉沉軟軟地,“咕咚”一聲砸在了地上。

  她並不是唯一一個癱在地上、猶如死屍一般的選手——在比賽的時候,大家都遠遠分散開了,那時還不覺得如何;如今所有幸存的選手一同橫七豎八地擠在這一小片地上,放眼望去,倒好像是堆疊了滿滿一地的屍體。

  從這些選手身上,甚至連沉重的呼吸聲都聽不見了——當人累到如此地步時,沉重的呼吸都成了一件耗費生命力的事情;空氣裡迴盪的,只有長長的、尖尖的、細細的喘氣聲,就像一股風從一個小孔裡吹出來時那樣尖銳,彷彿下一聲就會隨時斷氣,從此陷入死亡的沉默。

  頭上那一片白霧茫茫的天空,在她顫抖的睫毛中,佔據了林三酒的整個視野。她早已經嚴重透支了,累得腦海裡一片空白,甚至連轉一下念頭,也提不起力氣來。

  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還剩下力氣說話——至少親自跑完了全程的選手們,是連一聲都發不出來了。

  只不過這兒還有兩個選手是坐了一路順風車的。

  “第一名是誰呀?”靈魂女王一點也不顧忌自己此刻深紅肉蟲的模樣,在地上扭動著、滑膩膩地穿行在橫屍之間,一張張臉打量辨認過去:“剛才在河裡,是誰罵我來著?”

  “休息的時候不能傷害別人,你可別亂來啊!”

  白胖子慌慌張張地跟上去叫了一聲。

  他顯然有點兒畏懼靈魂女王的這種模樣,因此在離肉蟲還有好幾步的距離時就停下了,一腳在前、一腳在後,探著頭與它說話——看他樣子,一旦情況不對,他一掉頭就能跑得比誰都快。

  “這不是才剛剛下午嗎?”靈魂女王轉頭問道。

  林三酒聞言,幾乎眼前都黑了一黑——怪不得她感覺自己彷彿就要死了!

  她是從早上七點開始賽跑的,在全力衝刺的極高速度下,她竟然一直跑到下午,才終於跑到了終點;這麼說來,這些選手們至少已經橫穿了半個大陸,又折返回來了才對。

  “比賽一結束就不行了,”波爾娃忙道,“除非……除非你一會兒還有一場比賽。要不然……要不然,你看,他們比完賽都躺這兒了,萬一來個想殺人的,豈不跟砍瓜切菜一樣容易?”

  雖然不知道白胖子的解釋對不對,不過形態可怖的這一大條深紅肉蟲聽了,還是停住了尋找衣服的試探。它頗有幾分不甘地嗅了嗅——或許是嗅——身旁一個選手,這才轉過身來,又把目標換成了林三酒:“你休息完了嗎?怎麼躺這麼長時間?”

  下一次你自己跑跑試試!

  這句話在林三酒腦海裡來回轉了幾次,卻始終沒能吐出口——因為她已經精疲力盡,連張嘴都沒有力氣了。

  她望著眼前一片霧白,只覺四肢百骸都像是被灌了鉛、又被人沉進了深海里一樣,叫虛弱給壓得動彈不得;她也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等她終於積攢起了一點力氣的時候,被白霧籠罩的天空已經又比剛才暗了一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