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4 輕輕的一聲咳

  她才剛想到這兒,不遠處的“大魚”忽然扭動著立了起來。斑斑點點的酒紅指甲陷在卵袋一樣皺巴的肉皮縫裡,有一片甚至長在了一張人臉上。那人臉被拉扯得扁平,艱難地朝林三酒的方向拽著麵皮,朝他們乾乾地撕開了嘴巴。

  林三酒神經一跳,幾乎連心臟都漏了一拍。她可以切斷大腦指令,但另幾個人卻不行——來不及多想,她朝前一躍時,雙手之間已經拉開了一張浴巾,迎頭朝那張人臉蓋了過去。它粗重的喘息將浴巾吹得微微一掀,在浴巾和林三酒一起落地的時候,“瀕死之息”總算是勉強被控制住了,僅僅在她身邊一小片空間裡撲散了出來。

  即使沒有吸入鼻腔裡,只要被那喘息噴上皮膚就足夠受的了。

  不過在生死關頭走過多少次,也沒有人能夠不懼怕一腳踏上懸崖邊緣,低頭凝視死亡深淵時的感受。這是所有生命的最深的恐懼,知道自己的細胞即將衰敗枯竭,知道自己將不能再睜開眼睛呼吸,只能像腐葉一樣慢慢沉入地底。

  黑暗籠住了林三酒的雙眼。

  好在這種瀕死的幻覺僅僅只維持了幾秒;由於她用意識力暫時切斷了大腦對身體的控制,她的身體並沒有因為這種幻覺而真正陷入死亡狀態裡。當她顫抖著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躺在牆角處,已經被“大魚”拋在了腦後。

  大概是以為她必死無疑了,龐大的肉色影子正朝木辛一行人所在之處高速滾了過去。不知道為什麼,木辛幾人卻沒有跑,仍然遠遠地蹲在那個光影交接的暗處,叫人看不清在幹什麼。

  儘管瀕死時爆發的恐懼像毒素一樣沉澱在血管裡,林三酒仍然拼命掙扎起來,揮手一甩;黑格爾那一根帶著鉤子的牽引繩就像靈蛇一樣騰空躍了出去,毫無懸念地紮在了“大魚”身上。

  不知從“大魚”身上裡又爆發出了一聲嘶叫;鉤子一紮進去,林三酒立即翻身跳起,以雙腳蹬住地面,死死拽住了那龐大肉山的前衝勢頭。在她跌跌撞撞、踉踉蹌蹌之下,總算是將“大魚”給拽停了下來,一側頭,卻發現木辛幾人居然仍然沒有動地方。“大魚”離他們之間,近得甚至不足一臂之距了。

  他們這是在找死嗎?

  林三酒心頭騰起了一股無名火,剛要開口吼,卻忽然聽見了低低的一聲咳嗽。那音質她再熟悉不過了,陰冷得像冬日凍上一層冰霜的枯枝,透著寒氣。

  她愣愣地望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儘管視線被“大魚”擋住了,什麼也看不見。

  “只要遇上你,肯定沒好事。”

  人偶師輕輕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