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0 敲門聲

  林三酒自從進入末日以來,自認已經忍受過了不少非人的痛苦,而今天她所體會到的竟然又是一種全新的折磨。皮肉被活生生撕下去一塊,就立刻開始了修復,不等修復完,又被重新撕扯了下去。她連昏過去都做不到,一是要引開蝗蟲,二也是因為劇痛接連不斷像雨點一樣落在身上,壓根不給人留出昏過去的奢侈。

  她最壞的設想總算沒有成真。

  蝗蟲似乎並不更加偏愛人肉;在不知多少糧食全部被拋了出去之後,二人身邊的蝗蟲終於差不多都飛去了另一頭,只剩稀稀落落、三五成群的蝗蟲,撲跳過他們身邊。少了烏雲暴雨似的蟲子,視野裡總算亮堂了些;林三酒臉色慘白,也不知是噁心還是痛苦,渾身顫抖著彎腰乾嘔了幾聲,吐出口的卻只有一些酸水——剛才吃下去的那一大塊蛋糕,竟然轉眼就從胃裡消失不見了。尒説書網

  不知多少「飢」「餓」,幽幽立在昏暗中,一下下將她的胃捏得刺痛。

  “快點,”餘淵沒有任何同情心,回頭看了房間另一頭密密麻麻、起伏湧動的蝗蟲群,拉起她就往反方向走,說:“我們找個背靠牆的角落,我再編寫個防禦類的……”

  “吃的,”林三酒踉踉蹌蹌被他拖著走了幾步,“給我編寫吃的!快!”

  說到最後一個字時,她的聲音已經又尖利又嘶啞了——她卡片庫裡,連一點餅乾渣都不剩了。

  餘淵明白了,低下頭一動不動幾秒,手中已經迅速出現了一大塊麵包。林三酒餓虎撲食一般抓進手裡,張嘴就深深將牙齒陷入了麵包中;不遠處的房間另一頭,正在沙沙撕咬吞噬著她的糧食的蝗蟲群,聲音忽然一止。

  就像一個人緩緩轉過了頭一樣,無數的蝗蟲衝二人——或者說,衝她手中的麵包,紛紛掉轉過了身體。

  在麵包被吞入食道時,林三酒幾乎絕望了。

  “糧食吃完的時候,就去吃他的屍體”這一句話,她總算真正明白了。她的胃裡好像連接了一個黑洞,在將所有糧食都餵了蝗蟲之後,她腦海中忍不住浮起了這樣一幅畫面:她坐在黑潮般的蝗蟲群中,大口大口地撕咬著餘淵的屍體;而蝗蟲群,大口大口地撕咬著她。

  即使是數據體,編寫出如此巨量的糧食,也是需要時間的——而蝗蟲,和彷彿已經變成了一隻蝗蟲的林三酒,是不會給餘淵這個時間的。

  “怎麼辦,”她說話的時候含含糊糊,仍然像是發瘋一樣不斷撕啃那麵包。“用、用火燒,毒氣……”

  餘淵搖了搖頭。

  “這些蝗蟲是由文字形成的,就像你參加過的那些遊戲一樣,變成了這世界的一部分,只可能被髮出者召回,卻不可能被摧毀。”

  那要怎麼辦?坐以待斃嗎?

  林三酒盯著蝗蟲群,一邊只想作嘔,一邊卻又不停在吃,難受得恨不得能靈魂出竅——就在這個時候,房間門上忽然傳來了幾下敲門聲。

  “……有人在麼?”一個年輕女孩的聲音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