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4 兔子洞外

  在滿腹疑惑中,她小心地伸手碰了碰大石頭上的屋一柳。她此前人生中從未體會過這種觸感:不是真實人體的溫熱血肉,是軟軟的、輕散的、與掌心一觸即分的某種新奇觸感。假如光被做成了一碗羹,也許就是這個手感吧。

  她應該是從來沒有見過、接觸過屋一柳本人的,只是不知道怎麼從他這場記憶中活了一遭,而真正的屋一柳,此時可以在大千世界裡任何一個角落。

  既然這裡的並非是他本人,她也沒法詢問尋找樓琴的下落了。

  不過,至少她已經知道,樓琴在十二界——林三酒忽然皺起了眉頭。

  誒?

  ……在哪個十二界?

  奇怪了,如今想想,屋一柳跨度長達四十個月的記憶中,居然沒有一次提起“駕駛人”副本究竟在哪個十二界。就連幾年之後,當他拿到了簽證時的那一部分回憶裡,關於這個世界的名字也是一團空白的——就好像是記憶中被人挖了個洞。

  這不對吧?

  林三酒看了看那年輕男人。他仍舊是原樣坐在看不見的暴雨中,想必也將一遍遍經歷著那一段過去,一遍遍進入副本、重新看見變形人、不斷地回憶老家世界。

  她忽然莫名地想起了喬元寺。那個她從未真正見過的女教授,曾隱晦地對麥隆說過,自己很為屋一柳而擔憂;在他未來的人生中,似乎藏了某種悲劇或災難,而根源正是他自己。

  在林三酒目睹屋一柳殺掉彭斯、計劃餓死所有人的時候,她也對他產生過不寒而慄之感;可是如今她從那段過去裡醒來了,看著連實體都不存在的“屋一柳”,卻生出了一種想為他打開傘、遮住暴雨的衝動。

  他在雨幕中時,看起來絲毫沒有半點運籌帷幄、智珠在握的意思;他又單薄、又脆弱,在寒雨裡輕輕地發著顫,就好像他一直沒有離開過他的老家世界,如今的屋一柳,只是那一個少年投下的影子。

  最終,林三酒還是什麼也沒做。她只是選了一個山林逐漸稀疏的方向上了路,將雨下的“屋一柳”拋在了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