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4 處置


  謝風生病的時候,一個人躺在床上無所事事,在腦海中將那部短片和東羅絨的講述,反覆掂量了至少十幾遍,這是她覺得可能性最大的結論。

  那是蘭鈴特代表晨星發出的最後一條訊息,事關人類種族生死存亡。

  在那個時刻,往日對於星際通訊的資源、規則限制都已經不存在了。一條的體量若太大,就多發幾條,哪怕斷斷續續才到達午星,至少它們表達出的是完整信息。

  假如帝國接收到的訊息,的確不止這十分鐘,是從更多素材中被剪輯拼接出來的……謝風發現自己並不吃驚,這就像是帝國會幹得出來的事。尒説書網

  只是她沒料到自己這句話剛一出口,秋長天卻臉色一變,彷彿被紮了一刀,整個人都要從繩索捆縛中跳脫出來了——他一直以來都算不慌不忙,此時勃然變色全被人看在眼裡,連阿城也忍不住霍然起身,面色一時竟白了。

  所有人都忍不住往前走了一兩步。

  “……你們真的剪輯過?”髮帶一個字一個字地問。

  “沒有,”秋長天像吐釘子一樣說。或許他也意識到自己這話無法服人,咬牙想了想,補充說:“真的沒有,我就沒聽說過這種謠言!上級給我們看的,和你們看的短片都是一樣的,否則不瞭解真實情況,怎麼開展我的工作呢?”

  屋內靜了一陣子。

  “更何況,我防止進化者的工作也取得了很大進展,我確實發現有一些人的體能比以前強了不少……”

  他們幾個越沉默,秋長天就不願意沉默——或者說不敢沉默,不斷用聲音填補屋內的空洞。“他們沒有系統地鍛鍊過,怎麼解釋體能增強呢,就是因為他們正處於進化的最初期,放任不管,以後是要毀滅你們淚城的……”

  他也記得要以進攻作為防守:“你怎麼會問出這麼可笑的問題?你是從哪裡看來的陰謀論?你有證據嗎?”

  謝風原樣坐在樓梯上,一動沒動,也沒說話。

  “誰在那個時候都肯定比較情緒化,尤其蘭鈴特又是女人,在視頻中講話時,可能會有邏輯接不上的情況,條理不清楚,講話不全面。”秋長天近乎苦口婆心地說,“你對視頻有什麼問題,我可以給你解答。”

  他解釋得越多,她就越明白真相了。

  謝風忽然一把拉起遮住自己面龐上的方巾,將整張臉都死死地捂住了。

  她緊緊閉著眼睛,熱汽淚意迅速浸透了布料,很快有點上氣不接下氣。謝風獨自的嗚咽聲,在船艙內斷斷續續地迴盪。

  這一隻手一塊布遮掩出的黑暗,是她唯一一個避身之所,她不願意在秋長天面前哭,但她實在再也忍不住了。

  ……這算什麼啊。

  兩年來的抗爭,流離失所,與家人反目,夜半的彷徨和焦慮,以及隱隱不散的愧疚痛苦,竟然全是一點意義都沒有的空洞和浪費。

  在天橋下,膠囊旅館裡,街頭快餐店裡,那個使她與她的朋友們反覆爭執、商討、難過的問題——就算奪回淚城自主權,又該如何面對進化者——原來根本就是一個虛構的概念。

  淚城本來大可不必經這一遭,他們本來大可不必流落街頭。他們的生活原本應該如常繼續,她照樣升學逛街看電影,不用擔心哪天被拉去與帝國人配對。但帝國並不在意,若是為了擴大一塊版圖,那塊土地上的人與他們的人生,可以全被拋棄。或許淚城只是他們的第一站,午星上還有其他幾個國家,他們的計劃恢弘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