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89 營養土花圃


  “嚯,我還是頭一回見到你這樣的。”

  一張隱隱有點眼熟的方臉從斑駁陸離的影像深處浮起來,瞪大了眼睛,滿面驚奇地說:“……你除了karma博物館,哪裡也不能去。”

  就好像在邁步走路的過程中,被人迎面推了一把似的;林三酒從半空中拔起了一條腿,整個人都後仰著栽了下去。她的後腦勺重重砸在了地上,沒有將她喚醒,卻將她砸進了凝固死寂的一片黑暗裡。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這團黑暗裡停留了多久。

  有時候,人會陷入一種輕淺奇特的睡眠狀態裡,自己知道自己正在睡覺。林三酒就是這樣——她知道自己正處於昏迷之中,卻始終生不出掙扎甦醒的力氣;就像喝了太多酒,哪怕意識稀薄時,也總有什麼在腦殼裡搖搖晃晃、跌跌撞撞。

  尚沒有完全被“空間跨越”給衝擊成碎片的精神,在濃重的黑暗裡喘息著,一點點朝彼此爬過去,將破碎的邊緣重新黏連起來。

  在這樣緩慢沉默的修復過程裡,因為林三酒失去了意識,所以她始終沒有生出那一個最關鍵的問題:為什麼她身邊沒有人?

  她躺在摔倒的地方,雙目緊閉,沉在黑暗裡一動不動。

  始終沒有人來扶起她,沒有一隻手按上她的脈搏或額頭;土壤裡的甲蟲窸窸窣窣地從她身上爬過,皮膚泛起的汗珠滲進泥土裡,消失不見了。

  “……什麼?”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模糊遙遠的聲音,成了衝破林三酒意識屏障的第一個信號。

  她在自己腦海深處裡激靈一下,多了一絲清明;但這一點點清明,還不足以讓她睜開眼睛、恢復意識。

  “現在嗎?”那個聲音抱怨道,“既然其他人都去了,也不差我一個了吧?”

  他似乎在跟人打通訊,只能聽得見他這一頭的聲音。

  林三酒在意識的海面以下,浮浮沉沉;外界輸入進來的訊息,都被她險些被擊碎的心智給捕捉住了——在“心智失常”這種餘悸的驅使下,她將每一絲訊息都牢牢地收進了腦海裡,好像每一點訊息都是一塊磚,可以為她的心智重新壘起堅固的地基與高牆。

  “我的‘營養土花圃’裡突然跌進來一個女人……好像快死了,都快一天了,一動不動的。”那個聲音說到這裡,抑制不住遺憾似的嘆了口氣:“她的降解過程都開始了,這個時候突然要我走,萬一出了什麼意外,別人把她屍體撿走了怎麼辦?我損失豈不是大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