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00 算到了


  瑪瑟猛然從她手中抽出身那一下的力道,是如此之重、如此之急,甚至將林三酒的手臂肌肉抻得疼了一疼。

  “怎麼了?”林三酒愣了愣。

  瑪瑟盯著她,好像有什麼猙獰之物就要從那薄薄一層、隨時會碎裂的最後一點控制下破土而出;好像她眼角的血絲,火一樣紅的頭髮,馬上就要燒起來了,將二人都包裹進去,竟令林三酒也感到了幾分害怕。

  天下之大,她不認識一個人,不是很正常嗎?

  林三酒很想再問一次,那個人是誰,為什麼對於瑪瑟來說似乎至關重要,而話到嘴邊,卻不知道為什麼,無論如何也不敢問出口了。

  對於瑪瑟來說至關重要……而自己卻不認識的人。

  怎麼會有這樣的人?這不對吧?

  “怎麼了?……你說話啊,”她冷不丁切斷了念頭,試探著伸出手,卻被瑪瑟一擰肩膀,狠狠地摔開了。“不管是什麼事,我都會盡力幫你忙……·”

  “你怎麼會不記得盧澤?”瑪瑟好像這個時候,才重新找回了聲音——儘管與半分鐘之前相比,卻簡直不再是同一個人的聲音了。她的聲調厲了一度,又重複問道:“你怎麼會不記得盧澤?”

  林三酒站在原地,隱約彷彿感覺到有一個魔術師,即將在天地之間拉開一道帷幕,將某個她長久以來始終不願正視的戲法展示給她看——而她終於到了不得不看的時候了。在莫名的、輕輕的顫抖裡,她小聲說:“我……我忘記了……”

  瑪瑟誤會了她的話。

  “忘記了盧澤?”瑪瑟走上來一步,仰著頭,似乎在控制著自己不要動手。“你怎麼可能忘記盧澤?你明明還記得我——”

  “就算我不記得他,我一樣也會幫你!”林三酒打斷了她,急切得簡直近乎懇求:“你說好了,只要我能做到——不,哪怕我做不到,我也會想辦法——”

  瑪瑟沒說話。她垂下頭,抹了一下鼻子,再抬起頭時,怒意、焦迫都消退了幾分,目光空落落地茫然,似乎不知道世界之大,她的眼睛該落向何處。

  “沒有辦法了……我們在極溫地獄之前經歷的那一個世界裡,認識我們的人都不在了……”她喃喃地說,“我花了很長時間去找……最終除了偶爾的死訊,什麼也沒找到。這個世界上,曾經與我們一起戰鬥,一起生存的人,就只剩下你了……”

  “你到底需要我做什麼?”林三酒手心裡盡是涼汗,又懇求了一句:“你告訴我啊!”

  瑪瑟慢慢笑了一下。

  “我付出了很大、很大的代價,從碧落黃泉的兵工廠裡拿到了一個物品。”她幾乎是一字一頓地說,“它的名字是——”

  林三酒已經知道了。

  或者應該說,在瑪瑟突然從她手中掙脫出去的那一刻,她的潛意識就把一切碎片都拼湊起來了,拼成了一張黑夜裡浮在她身邊的微笑人臉,而她變成了那一個縮在被子裡,緊緊閉著眼睛不敢睜開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