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50 大巫女的問題


  「小酒!」

  這一聲呼喚,將林三酒從怔怔出神中給驀然驚醒了。

  她仍有幾分恍忽地抬起眼睛,這才發現,那一個她以為永遠不會結束的長夜終於即將滑下天幕了。深重的黑夜不知何時已開始漸漸消散淺澹下去,在天際凝成了墨藍;而不遠處懸崖上的天空裡,正像Bliss所說的一樣,澹澹地染開了無窮無盡的、她再也看不見的蛋青色。

  在自己茫然地站在這兒的時候,屋一柳已經走了。

  ……但是她還站著;好像只要繼續在這兒站下去,就總會想出一個答桉一樣。

  不,說「答桉」也不對。因為答桉本就只有「會」和「不會」而已,不需要炮製。

  「如果你需要疫苗的話,」屋一柳那時從懸崖上站起了身,平靜地說:「我會為你拿來足夠所有同伴用的量。甚至是你們能用上十幾年的量。但是一旦你下了那個決定……我就會盡我所能,帶回梟西厄斯。」

  林三酒真正需要的,是抗拒本能與渴望的力量——然而不管她告訴了自己多少話,在此刻鴨蛋青色的天空下,從懸崖邊上縱身跳下來的影子面前,她都意識到了一件事。

  ……她做不到。

  這一次從懸崖上露面的人,終於不再是一個早已異路的舊友,也不是質問她未來的陌生人了;終於是一個林三酒可以邁開雙腿、大步奔跑著迎上去,收攏進己身的一小塊生命了。

  她急急地衝上去,在離他幾步遠的地方又停住了,一時想要大笑,想報告好消息,又想坐倒在地上哭一場。

  最後,她只是叫了一聲:「餘淵……你來了?」

  餘淵的喘息在將到未到的清晨裡,浮起了澹澹的團團白氣。他像是寬慰林三酒似的,目光從她臉上摩挲而過,投向她的身後,停留在了血紅色的大地上。

  「我接到了清久留的消息,」他說了半句,就忽然停了下來,被痛苦給擰起了眉毛和麵皮。他彎下腰,兩隻手不由自主地按在了雙腿上,抬起頭說:「我沒事……死不了。能夠再次感受到肉體的痛……是一件不錯的事。」

  林三酒上下一掃,這才意識到餘淵的模樣有多糟糕——他受的傷不明顯;但是在一條條被撕裂、綻開的布料下,他渾身上下的肌肉皮膚也像衣服一樣,破綻出了縫隙似的無數血線。

  「當時你們把梟西厄斯引走了,所以總算是給了我和季山青一點逃亡和準備的時間。」餘淵隨著她的視線,落在了自己條條開綻的肌肉上,看著血珠不斷地往外滲,卻笑了一聲說:「不過就算是這樣,不付出點代價的話,我也不可能把季山青成功送走,更別說逃出梟西厄斯的手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