匂宮出夢 作品

23,開恩

  ……僅須打開鳥東小港右手第二十塊巖——石,即可獲得。此窟共有洞口二處;寶藏系在第二洞口最——深之一角;此項寶藏吾全部遺贈與吾之惟一繼承人。”

  就在法利亞神父注視之下,愛德蒙-唐泰斯又一次把神父給自己的兩頁紙上的內容全文背誦。

  自從他們見面以來,他們都在謀求越獄,並且為此付出了巨大的辛苦。

  可是在神父上次發病之後,他唯恐自己活不到越獄的那一天,因此他將自己珍藏的寶藏秘密都告訴給了愛德蒙-唐泰斯,希望萬一自己不幸死在伊芙堡的話,逃出生天的孩子依舊能夠得到鉅額的饋贈。

  雖說愛德蒙-唐泰斯最初有些將信將疑,但是在神父的要求之下,他還是逐字背誦了紙上的每一個字。

  可是對神父要求他獨自去挖掘寶藏的想法,愛德蒙-唐泰斯卻非常牴觸——對愛德蒙-唐泰斯來說,神父就像是他的父親一樣,他完全想象不到自己拋開他的後果。

  他只能祈禱上帝能夠稍稍開恩一次,不要再折磨兩個可憐人。

  在愛德蒙-唐泰斯全文背誦了以後,法利亞神父顯得更加輕鬆了許多,他開始和年輕人閒談,一會兒用意大利語,一會兒用法語,以此來鍛鍊他的風度和修養。

  兩個人閒談到半夜,終於才停了下來。

  接著,法利亞神父用無比欣賞的眼神打量著自己的“孩子”。

  “唉,只可惜拿破崙的事業失敗了,不然你現在真能給他當個賢臣。”片刻之後,他輕嘆了口氣,“你的風度非讓他封你當個貴族不可!”

  “皇帝……”愛德蒙-唐泰斯沉默了,片刻之後他重新開口,“希望他能夠安息。”

  雖然在滑鐵盧戰役之前,愛德蒙-唐泰斯就被投入到了伊芙堡監獄裡,過上了與世隔絕的日子,但是十幾年來通過獄卒偶然的隻言片語,他們還是已經知道了拿破崙皇帝復辟的結果到底如何,也知道了他客死孤島的最終命運。

  愛德蒙-唐泰斯,一個年紀輕輕的水手,就因為登上了厄爾巴島送了一封信,就成為了拿破崙帝國可悲的殉葬品,得到了一個和拿破崙本人差不多的結局,命運的捉弄就是如此殘酷無情。

  但是,拿破崙的悲慘讓他成為了一個偉大的悲劇英雄,沒有減損他的光環,又有誰會記得伊芙堡陰森潮溼的地牢當中,那個年紀輕輕就註定被人遺忘的犧牲者?

  就在兩個人因為各懷心事而沉默的時候,一股水手本能的恐懼感,讓愛德蒙-唐泰斯的心頓時揪緊了。

  他能夠感覺到,危險的風暴正在向他們逼近。

  接著,他的耳邊出現了隱隱約約的腳步聲。

  有獄卒在接近他的牢房!

  深更半夜獄卒還出來活動是很少見的——一般只出現在有犯人越獄的情況下。

  愛德蒙-唐泰斯的心臟劇烈跳動了起來——難道他和神父的來往和逃跑計劃被獄卒發覺了?

  一股絕望,讓他幾乎停止了呼吸。

  為什麼,為什麼命運會這樣折磨自己!

  但是,片刻之後,他強行讓自己恢復了知覺。

  “有人過來了,我先去應付一下。”他擁抱了一下神父,然後快速地又通過小洞爬了上去。

  他的神情鎮定,甚至有點肅穆。

  在這突如其來的絕望感面前,他甚至已經忘記害怕了。

  他憋屈地被人投入牢房,失去了一切,承受了十二年的牢獄之災,他無數次的痛哭過哀求過。

  但這一次他不會再投降或者求饒,如果真的是最壞的情況,那麼他寧可戰死在神父面前,哪怕只是比神父早離世一刻,也沒有辜負他們之間的父子之情。

  帶著一種莊嚴的鎮定,他快速地爬過了洞,然後用石頭蓋住了洞口,接著用床壓住,然後順勢躺倒在床上。

  就在他剛剛做好這一切的時候,腳步聲的主人也停留在了門口。

  “三十四號?!”

  狹小的牢房響起了一聲呼喚,確實是給他送飯的那位獄卒的聲音。

  是的,三十四號,這就是愛德蒙-唐泰斯在伊芙堡監獄裡的名字——沒有人在意他的真名實姓,那註定只是會湮沒在檔案櫃的字跡罷了。

  “在。”愛德蒙-唐泰斯努力地壓抑住了自己的緊張,以被人吵醒的憤怒語氣反問對方,“什麼事?”

  “跟我出來一下,有人要見你。”門口的人很明顯壓低了聲音。

  雖然他的語氣平常,但是在愛德蒙-唐泰斯聽來卻猶如是天外之聲。

  “什麼……?”他顫抖著聲音反問。

  “你聾了嗎?”獄卒對他的反應並不感到奇怪,不耐煩地又催促了一邊,“我叫你出來!”

  彷彿是為了證明他所說的話似的,在門口傳來了鑰匙轉動的聲響。

  接著,門被打開了,獄卒走了進來,然後趾高氣揚地對他做了個手勢。

  “趕緊的!”

  愛德蒙-唐泰斯想要問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看獄卒的神情他也不敢多問,只好用顫抖著的手整理了一下身體,然後站了起來,向門外走了出去。

  僅僅只是邁出了門檻,就讓他全身都在為之發抖。

  這就是自由的感覺嗎?

  難道法國政府決定釋放自己了嗎?

  “快點!”獄卒不耐煩地在前面轉頭催促。

  在一路上,他的手在不斷地動彈著,本能地想要襲擊獄卒然後就此逃亡,但是理智告訴他,襲擊獄卒只會讓他快速地被其他獄卒抓住然後被吊死,還會牽連到法利亞神父。

  所以他只能沉默地跟隨著,等待命運的裁決。

  愛德蒙-唐泰斯不得不跟著獄卒一起往前走,繞過了走廊和臺階,最後來到了伊芙堡哨塔下的陰影當中。

  在這裡站著幾個人,有監獄的管理官員,也有幾個穿著便裝的人。

  站在這群人最中間的,是一個頭上戴著絲絨禮帽的年輕人,一看到愛德蒙-唐泰斯走過來,他吹了個口哨。

  “愛德蒙-唐泰斯?”他念出了這個名字,“或者我該說,三十四號先生?”

  愛德蒙-唐泰斯茫然地看著這個年輕人,然後點了點頭。“我就是,先生。”

  “你叫我路易就行了。”年輕人聳了聳肩,然後他又露出了溫和的笑容,“你曾經是一位優秀的水手,而且因為參與了拿破崙皇帝的復辟密謀被抓到了這裡,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