匂宮出夢 作品

152,華沙

  但是他心裡清楚,眼下只是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平靜,雖然看上去華沙一切如常,但具有時局觀察力的人,都能夠明顯感受到,一場關乎波蘭民族命運的大戰似乎正一觸即發——而且最糟糕的是,勝算全無。

  正因為如此,所以哪怕受到了禮遇,他也在華沙找不到任何“衣錦還鄉”的快樂,只有一種冷眼旁觀末日來臨的無奈感。

  更讓他無奈的,是波蘭政局此時的混亂。

  雖然“革命”理論上是波蘭人民共同的願景,雖然所有波蘭人都厭惡沙皇的統治,但是歸根結底,一個國家必然會有不同的階級,每個階級、每個人,都會因為自己的立場而持有不同的政見,哪怕在大敵當前的情況下也同樣如此。

  1831年1月25日,新成立的波蘭全國議會在經過一段時間的爭論之後,在華沙起義軍民的壓力下,宣佈廢黜尼古拉一世,宣佈脫離俄國獨立,正式打響獨立戰爭。

  2月8日,議會宣告波蘭將會維持世襲的君主立憲政體,而且只有現存議會有權力選舉出新的國王。

  然而,在議會內部,卻又因為“前途”問題產生了嚴重分歧,一部分人認為,現在革命形勢大好,應該趁此機會發動“人民戰爭”徹底擺脫俄羅斯的統治;另一部分人則對現狀悲觀許多,認為和俄羅斯帝國對抗到底純屬以卵擊石,所以應該藉助現在的籌碼,重新跟沙皇談判,讓尼古拉一世和眾強國修改《維也納條約》中涉及波蘭的條款,只要能夠讓波蘭獲得更多的自主權,哪怕名義上重新歸沙皇統治也無妨。

  兩派互不相讓,激進派唾罵保守派是叛徒,保守派痛斥激進派是傻瓜,彼此互相攻訐不休,議會一片混亂,而類似的爭論也在華沙乃至整個波蘭蔓延開來,讓這個新生的國家陷入到無能為力的泥潭當中。

  而在革命後議會任命的波蘭起義軍總司令揚·齊格蒙特·斯克日內茨基,也是一個悲觀派,他認為在歐洲各國都袖手旁觀的狀況下,自己手下的士兵熱情有餘而訓練不足,而且募集的數量也遠遠達不到需求,更別說和俄羅斯帝國即將集結起來的龐大軍團對抗,所以他不願意採取積極冒進的行動,寧可等待談判的結果。

  從2月開始,兩個多月過去了,兩方還在對峙,俄羅斯帝國的軍團雖然在向華沙附近的維斯瓦河集結,但是礙於嚴冬和物資不足,所以一直沒有發動大型攻勢,只是隔河對峙著。

  雖然激烈的戰事現在還未發生,但是每個人都知道,俄羅斯帝國的軍人必將向著華沙滾滾而來,就像聖經當中的末日審判一樣。

  但是即使心灰意冷,在這既平靜又絕望的氣氛當中,亞歷山大·瓦萊夫斯基伯爵也還是在努力進行著自己的工作。

  一方面,他利用自己的特使身份,到處去見各界名流,以此來傳達法蘭西皇帝對波蘭的同情態度,並且暗中表示有誰願意流亡的話他願意予以方便;

  另一方面,他利用自己的人脈,開始將法蘭西的捐贈物資移交給臨時政府和起義軍。

  在理論上,這些捐贈都是“民間募捐”,而且絕大部分確實也只是食品和藥品之類的救援物資,但是,在其中也有一些軍火和軍械。

  對艾格隆和法國政府來說,雖然他們不想親身下場,但是波蘭人反抗越是激烈,越是能夠給俄羅斯帝國帶來損失,這當然是十分樂見的好事。

  當然,為了避免發生不可掌控的事故,他也小心翼翼地控制了界限,一方面這些捐贈武器可以表達法國政府和法國人民的親波蘭態度,另一方面這種“捐贈”的規模不大,不至於逼瘋沙皇讓他怒宣法國。

  在華沙的日子裡,亞歷山大就以一種人格分裂的方式生活著,一方面積極地履行自己的任務,一方面消極並且無奈地等待著波蘭的再一次淪亡。

  今天,在這個春暖花開的日子,他和往常一樣履行著自己的工作,並且在下榻的旅館房間裡詳細地寫了一份日常報告書。

  而後,他的僕人過來,轉給了他一份訪客遞過來的便條。

  亞歷山大並沒有覺得奇怪,畢竟因為他的身份特殊,所以自從他來到華沙之後,想要拜訪他的人絡繹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