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而且,是不是太晚了?
可分明已經站在了門口……
溫言奇站在路旁發了呆,突然想抽一支菸,或者有一杯酒最好。身上分明不冷,卻莫名的覺著有一股寒意襲來。
長嘆了一口氣,既然已經到了這裡,不進去就真算不得什麼了。
“你有什麼事?”,武警聲色嚴厲的攔住了溫言奇。
這才意識到,原本都是乘車進門,車號都是有備案的,現在居然一人不聲不響的要進常委大院!
溫言奇忙取了身份證遞給武警,說去章書記家。
武警拿了身份證,上下打量了一番說:“你是哪個單位的?同章書記說好了嗎?”
“哦,我是雲州縣的,原來是章書記的秘書,順路看看章書記,小同志,煩你通報一下,如果章書記不在,就不進了,好不好?”溫言奇塞回了身份證。心裡又惴惴不安,如果章書記家真有事,自己這就算說不清了。
武警仍是狐疑的打量了一番溫言奇,想必看了新鮮,哪有這樣獨自一人甩手要進常委大院的。但還是進屋撥了電話。
半晌,才面色和藹的來說:“章書記請你進去,知道幾號樓嗎?需不需要送你進去?”
溫言奇忙擺手道:“不用,不用,我知道怎麼走。”
走了很長一段路,才回過頭,武警仍然筆直的站在崗亭裡。
章書記家的窗簾縫裡透過一絲光亮。
門虛掩著。
溫言奇仍舊敲了敲,不等迴音便輕輕推開了房門。
繞過門廳,章書記獨自坐在沙發上。
“這麼晚了,怎麼過來了?”章書記手裡夾著煙,指了指水杯說:“自己倒”。
“和相偉書記來明都彙報工作,晚上沒事,就來看看您”。找不到章書記的茶杯,溫言奇只好用了客人杯倒了兩杯白水。
坐在沙發上,又一時無話。溫言奇瞅了瞅,還是沒有見關老師和保姆的身影。
章書記像是看出溫言奇的疑慮,便說:“保姆休息了”。卻不提關老師。
“那……關老師?”
“樓上!”章書記話裡仍透著不快。懶懶的指了指房頂。
溫言奇想問,又不知怎麼開口,不過看來,倒像是想的嚴重了些,似乎並沒有那麼糟糕。還是事情還沒有完?
斟酌了半晌才說:“本想著早些過來看您,前段時間,市裡將蘇梅調整到區裡,一走一來,就耽誤了。也沒敢給您打電話,章書記,上次那個事……沒什麼事吧?”
章書記怔怔的看著前方,眼神渙散。聲色低沉的說:“怎麼能沒事?哎……”。
像是用了很大的勁,章書記才從沙發裡坐起來,指了指茶几上的煙盒,溫言奇忙抽出一根遞過去,又打了火。
章書記狠狠的抽了一口,才說:“沒少折騰啊,關麗這個人!哎……不說也罷。我已經多次向省委和錢書記做了檢查,關麗也承認了那個事……”
“那……紀委對關老師是?”
“她?讓省紀委處理還不夠格!”。章書記又嘆了口氣,“紀委前後又調查了十幾天,也問過我幾次。現在就等結果吧,看省裡或者中央什麼意見。再怎麼也扯不脫夫妻關係。看人家信不信你說的話了……”
“這事搞的,徐懷義這人怎麼這樣!”,溫言奇有些忿忿不平。你徐懷義短短几年從市局局長,到市長,市委書記,市委常委,平步青雲,靠的就是章書記的提攜,不感恩也就罷了,怎麼還往人胸口捅刀子?
章書記卻擺了擺手說:“自己手欠拿人家錢財,怨不得人家,怨不得……”
這段時間溫言奇一直在琢磨,章書記地方,省委任職這麼多年,該是有能量的,總不能比不過楊兆文,通融通融,想想辦法,難道就這樣乾等著,眼睜睜看著事情不可預料?
溫言奇甚至想到了遠在北京的王全勝。憑直覺,章書記和王全勝的關係總是有些不一般。難道就不能找找?
可轉念一想,章書記何等人物,自己琢磨的這些方法,章書記又怎麼會想不起來?就惦念著,省裡能將兩人分開就好了。
哎,章書記仍是嘆了氣,才說:“我大概也聽到了些,錢書記可能傾向於給個降職處分,就看北京那邊……”
“降職?”溫言奇心裡殘存的一絲僥倖完全崩塌了。
還是分不開啊。
又怎麼能分開呢?
“對,降職,降到什麼份上還沒個具體說法……”章書記掐滅了手裡煙,又續了一根。
“是關老師,又不是您啊……”徐懷義送錢也是衝著章書記的位置去的,否則誰又會認識關麗是誰?溫言奇的話力量很弱,連自己都不能相信了。
章書記一臉苦色道,“小溫,事到如今,我還能奢望什麼?如果錢書記這個態度是真實的,就算是給了我章新躍天大的機會了……至於降職或者其他的什麼處分,我都能接受,事是關麗做的,什麼樣的結果我都得受著。”
溫言奇明白章書記說的其實是對的,比起身陷囹圄來說,什麼處分似乎都是從輕處理。可楊兆文的例子分明就在那裡擺著,又怎麼說呢?
溫言奇很想把楊兆文的事情說出來,又硬生生的忍了下去,說了又能怎麼樣呢?自己都想不通,更何況此時的章書記,不是平添煩惱?
但思來想去還是問了一句:“王全勝書記那裡不能給紀委做做工作嗎?”
“都退休的人了,不麻煩了……”章書記仍舊擺了擺手,拒絕的很乾脆,臉上卻寫滿了遺憾。
對於一個身居高位的人來說,以如此的結尾收場,莫不等同於政治死亡。徐懷義是身死燈滅,章書記是心死如灰。可這樣的結果又來怨誰呢?
徐懷義?還是關麗?都要怨,卻又都怨不著。
才一個多月而已,章書記看起來已然是個古稀老人了,雖然頭髮仍然熨帖,襯衣已然筆挺,但都掩蓋不住眼神裡流露出來的無奈和失落。
“章書記,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該做什麼……其實只要您和關老師好好的,就行了,別的也不去想了。”事到如今還能怎麼說呢?溫言奇只好儘可能的說些體貼的話,好讓章書記心裡能好受些。
“我知道,還怎麼辦呢……就等結果吧!”章書記終於放下了抽了半截的煙,使勁的搓了搓臉。說:“小溫,以後就不要過來了,人多嘴雜,我已經這樣了,不要給你再帶來不好的影響。”
溫言奇忙說:“沒事!章書記,誰願意說什麼就讓他們說去,我知道我該怎麼做……”
章書記伸手打斷了溫言奇的話:“聽我的!有些事你不知道,我也不說了。人心從來都是複雜的。你是什麼樣的人,我知道。”
“這裡,也住不了多久了……也好,搬出去,找個有聲音的地方住下。安穩了,你若是想看我,再來!”
原來章書記也覺得這裡太安靜了。
“相偉……,人不錯的。好好幹吧……”。
溫言奇明白章書記欲言又止的意思。當然,能做到這一步,怎麼離得開章書記的提攜?只是他落得如此落魄,自己除了看一眼,卻幫不了一絲一毫,心裡很不自在。
章書記並不像往常一樣送溫言奇,只是窩在沙發裡,懶懶的擺了擺手……
門,輕輕的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