翃洺 作品

第170章

 “對,動一動,你從政辦到黨辦,我來雲州幾年,你就幹了幾年主任,不想換個崗嗎?辦公室的活,我清楚,勞心勞神的,不好弄。” 

 “這……,書記怎麼突然說起這個?”薛宗譽有些洩氣。 

 想來也情有可原,辦公室主任是縣委書記的招牌。溫言奇在雲州有多大能耐,薛宗譽就少不了多大能耐。委辦局長自不在話下,就比不入常委的副縣長也可能略有盈餘。 

 但話說回來,再怎麼紅,也不能幹一輩子,就像秘書一樣,能掙脫了外放出去,才是最終的出路。否則當大樹挪窩時才想起來挪,就沒什麼好地方了。 

 “我考慮了一段時間了,你在辦公室這麼多年的時間,再這樣用下去,別人不提意見,我都過意不去。蘇縣長走時不是也說了嗎?”。 

 薛宗譽笑道:“那還不是就那麼一說,我反正是沒放心上。不過既然書記說了,我怎麼都行,沒意見。只是,我走了,誰來接我?” 

 溫言奇怪道:“你這人!不關心自己去哪裡,倒關心誰來接你的班?” 

 薛宗譽說:“我個人多大能力,心裡還是有把握,有個地方去就行了。只是辦公室這個地方,放個不上心的,耽誤你的事情。” 

 溫言奇心裡一熱。現在幹部不讓用忠心這個詞了,若是能用,薛宗譽怕是唯一一個不存二心的人。他就沒有意識到,調整辦公室主任,不就意味著自己要走麼? 

 “方超行不行?”既然薛宗譽這樣問了,只好順著他的話往下說了。 

 “方超?他再回辦公室不屈才了嗎?不去政府?”薛宗譽一怔。 

 “你這話說的,黨辦主任還成屈才了。他屈才,你就不屈才?” 

 薛宗譽擺擺手說:“方超年齡多好,書記不準備提拔?” 

 溫言奇哭笑不得,只好說:“提拔也得有位置,他再回辦公室鍛鍊鍛鍊也是好事……” 

 薛宗譽竟然嘆了口氣,像是替方超覺得很不甘心似得。又說:“方超原來就是辦公室秘書,作主任自然是沒說的。不過沒位置也是沒辦法的事……” 

 “別替他操心了,既然你也覺得他沒問題,還是說你吧,有什麼想法?”。溫言奇敲了敲桌子,將夢遊的薛宗譽拽了回來。 

 “我啊?書記看吧,方超都沒位置,我也不好說了,按我說,留到辦公室服務挺好,這還得給他騰位子!” 

 溫言奇無奈的指了指薛宗譽,心想全縣也就他敢和自己這樣說話了。不過,這樣也挺好,薛宗譽為人簡單,除了辦公室的事,其他的都不過腦子,反倒讓人覺得親近。 

 平常談工作的那些措辭,私下裡和薛宗譽怎麼都用不了,說著說著就變成了閒扯似得聊天。索性也就不繞彎子了。直問到:“我想著推薦你去政協任副主席或者人大副主任,你覺得怎麼樣?事不多,也是副縣級實職。” 

 薛宗譽砸吧砸吧眼,半晌才說:“這麼多年在辦公室,看的多,學的多,臨了還能升職,還有啥可說的。蘇縣長那天雖是隨口一說,但何嘗不是一句實話。書記是個顧人的人,我們跟著你幹,不用考慮那麼多的……” 

 見薛宗譽這般說,溫言奇趕緊擺擺手道:“不說那些,她那句話也是提醒我,不能幹活的時候總用人,提拔的時候想不起來。你的工作我看在眼裡,那些秘書們也看在眼裡。挑不出什麼毛病。但話說回來,不能總在辦公室耗著,也耽誤你的前程,有機會了,該往前邁一步的時候,還是要邁出去的……你說對不對?” 

 薛宗譽緩緩的點了點頭,嘴裡唸叨著對……你說的對……又忽然抬起頭怔怔的問:“書記,你是不是要走?” 

 “走?去哪裡?”溫言奇一愣,不知薛宗譽何來這樣一問。自己要走的事,也是張相偉私下說的,這麼長時間過去,也沒見傳出個什麼風聲來,薛宗譽怎麼會知道? 

 薛宗譽想了想才說:“感覺就是要走的樣子。要不怎麼會突然動我和方超兩個人?其實,該動的恰恰是你。我們私下都說,雲州發展成這個樣子,你的功勞首屈一指,不知道市裡怎麼考慮的,竟調了蘇縣長。當然,也不是說蘇縣長不行,咋也是我們雲州出的幹部,只是……,總得有個先來後到吧!” 

 聽薛宗譽這樣說,溫言奇才放下心來。才覺得薛宗譽只是看起來有些憨而已。確實,一個是自己的辦公室主任,一個是原來的秘書,沒位置也要調進來,這麼明顯的路數怎會看不出來。 

 想解釋解釋,竟又覺得詞窮了。便岔開了話題說:“咱就不操市委的心了,我哪裡也不去,就是退休在雲州了不也挺好?” 

 “那當然好,我們都說,縣長隨便換,溫書記再幹些年,雲州就大變樣了!” 

 溫言奇笑道:“什麼話都讓你們說了,一會讓走,一會不讓走,你們究竟是誰啊?” 

 薛宗譽也笑道:“為個人考慮,該走,為雲州考慮,該留,不矛盾。” 

 溫言奇笑著,又莫名的長舒了口氣,薛宗譽的話其實也有道理。若是想幹些事,還是留在縣裡好,那個副市長的位置有時還真不如縣委書記,起碼想什麼就能做什麼。只是,哪有鐵打的位置?乾的時間太長,就擋了後人進步的路子,本來眾星捧月就成了人人嫌棄。自己這個歲數,若是再不走,真就成了人家議論的,要獨老在雲州了。又不禁算了算年齡,市裡再作幾年的副市長,剩下的出路似乎也就是人大政協養老了。 

 養老,這個詞聽起來太遠了,明明前些年還被人稱作小溫的,如今又莫名其妙的的擺在了自己的面前。 

 該不該取捨的由不得自己,該不該老去的更由不得自己,只看每天日升日落,春夏秋冬,時間就這麼迅速的褪去。這一瞬間,竟就理解了蘇軾那句多情應笑我,早生華髮,人生如夢,一樽還酹江月。可惜自己喝不了酒,只能共情不能共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