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鳥遊”

 小鳥遊(takanashi)。 

 taka為“鷹”,nashi為“無”。讀作“鷹無”。 

 沒有天敵老鷹的存在,小鳥們便可自由自在地在天空遨遊。 

 前提是,沒有鷹的存在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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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個即將被遺忘的時間點,阿拜多斯的荒漠。 

 “哈,哈……哈,拜託了,大家,一定要平安無事。一定要……” 

 我踩在瓦礫和彈殼組成的廢墟之上,喘著粗氣地奔跑著。淡粉色的發影穿梭在野火和灰煙之中。 

 我從那裡逃了出來,他們八成以為我已經不堪重負,死於“實驗”了。雖然現在這副樣子,和死了也沒有區別。 

 坍塌的建築物、動物市民的屍體、凱撒集團pmC的機器人殘骸,構成了這座曾被稱為“阿拜多斯高中”的遭棄煉獄。 

 來自遠漠的熱浪,裹挾著尖銳的沙粒吹打著臉頰,帶來不止不休的刺痛。 

 我的光環,已經在“實驗”中被破壞了,現在感受到的疼痛,被無限放大。 

 但遍佈全身的痛楚、疲憊和不適,都被心中的不安和焦憂抑制著。 

 失去摯愛的同學的感覺。 

 我不想,不想再經歷第二次了。 

 必須要儘快找到“對策委員會”的大家,找到那群傻乎乎要來救我的孩子才行。 

 “呼,呼。啊,有了。” 

 我敏銳地看見了一隻手,從倒塌的房屋中伸出。 

 那熟悉的西裝和白襯衫,正是我們的校服。 

 它還緊緊地握著她們四個的學生牌。 

 “不要怕,大叔我,大叔我會救你們回去的。回去以後,大家再想辦法還債……” 

 忽略心底湧起的不祥的預感。我不顧滿身痠痛,用力將埋著“她們”的廢墟搬開。 

 “轟隆。”一整面半毀的牆被我費盡全力抬起,扔到了一邊。 

 在牆下,我看到的是。 

 “——” 

 屍體、屍體、屍體、屍體。 

 面目全非的屍體,殘缺不全的屍體,光環消失的屍體,我們“對策委員會”的屍體。 

 “——啊。” 

 雙腿發軟,我癱倒在地上。 

 諷刺的是,生理性的反胃感,比痛苦來得更快。 

 “嘔,嘔——”我捂著嘴巴,但是目光卻一寸也離不開她們。 

 我送給白子的圍巾,掛在一條鋼筋上,沾滿鮮血,徹底從青藍色變成了殷紅。可是我分辨不出哪個是白子的屍體,是那團焦炭嗎?是那個頭部被打碎的嗎?還是說她屍體被作為收藏品帶走了?還是說,白子還活著? 

 那個靠在牆上被肢解的屍體,恐怕是野宮。她的重火力機槍讓敵人吃盡了苦頭。我知道那些傢伙的變態心理,它們一定把她綁在牆上,用她自己的機槍掃射她為樂,即便斷氣了也無停火之意,直到子彈打完,直到她無知覺的肉體被打得粉碎。 

 原本體型最豐潤飽滿的她,竟然剩下的殘體最少。 

 那個相比之下死狀還算正常,雙手被反綁的,是綾音。 

 然而她保存得最完好的面孔,卻露出了最扭曲的表情,滿面的眼淚、汗液和鼻涕已然風乾。作為沒有親自上戰場的後勤指揮,她被敵人捕獲跪在這裡,被強迫觀看了其他人的處刑。 

 她無能為力地,看著曾輸送著醫療包治療的隊友們一個個橫死在自己面前。心中多麼絕望,我不敢代入。最後,她自己被從身後的一槍打穿眉心處決,子彈將她的紅框眼鏡也擊為兩半。死前她還握著她們四個的學生牌。 

 最後,遠處那個趴在地上的屍體,就一定是芹香了。 

 她是我們中行動最敏捷的。我猜或許是白子的臨終抵抗為她爭取了時間,她掙脫了束縛。然而,沒有光環的庇護,她到底沒有成功。瘦弱的後背,被密集的槍線打成了篩子。 

 敵人推翻了一面牆,來掩埋屍體。這面牆砸壞了她的後腦勺,我不敢再看一眼那沾染了腦漿和鮮血的黑色貓耳,何況有一隻似乎被敵人割走當戰利品了。 

 “啊……” 

 小鳥遊星野,你又沒有保護好。在梔子夢學姐以後,又一次這樣。 

 我竟然沒有流淚,只是眼神空洞地看著這一切。 

 ——這,在基沃託斯本不該發生的死亡、殘暴和悲劇。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撿起四個牌子,算上我自己的,這我們五個最後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