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鴉 作品

第98章 忍無可忍12

 張瑾喝茶的手微微一頓。

 “怎麼了阿兄?”張瑜察覺到他一瞬間的變化,疑惑地問。

 “沒什麼。”

 他把喉間那一口茶嚥了下去,平靜道:“你少聽外面那些流言蜚語,那些人只會道聽途說、人云亦云,實際真相併非如此,你且安心練武,不要輕信了。”

 張瑜迷茫地眨了眨眼睛,無辜道:“我沒有說我信了,我只是想跟阿兄分享這些有趣的傳言。”

 而且,他還沒來得及說是什麼流言呢,兄長怎麼聽都沒聽,就斷定外面說的都是假的呢?

 好奇怪。

 張瑜撓了撓頭。

 張瑾神色未變,垂睫望著杯中半盞茶水,又淡淡道:“是麼,那就好。”

 張瑜又重新興奮起來,隔著桌面好奇地湊近,悄悄問:“阿兄,我聽到那流言說,皇帝和你一起去郭府那次,皇帝對那個叫王什麼的……一見鍾情,然後強行把他收成男寵了,這是真的嗎?”

 張瑾:“……”

 張瑾深深地皺起眉頭,冷聲道:“無稽之談。”

 “那皇帝真的和外面傳的一樣,是個很風流的皇帝嗎?”

 “不是。”

 ——她是。

 她比誰都濫情。

 “那她為什麼要收男寵?”少年不解地支著下巴,認真地思索道:“雖然她是皇帝,肯定沒人敢說什麼,但為什麼要收一個不喜歡的男人?”

 “陛下自有考量。”

 ——實際上,他也看不懂她的意思,當時見她對那罪奴心生憐意,只想發出一聲嗤笑。

 她會有憐意嗎?

 他並不認為。

 他早已看穿她的技倆——擅於尋人軟肋、擅於攻心威脅。就像他被威脅來對付王氏一族一樣,她能費盡心機地滅了王氏一族,那麼又會真的憐惜一個被她所害的罪奴嗎?

 張瑾認為她不會。

 雖然還沒有看透她到底想做什麼,但他就是篤定她不會,她定然又是要利用那罪奴,即使他暫時還沒有看透,那罪奴有何好利用的,但肯定也有他沒有想象的價值。

 一定是。

 然而……

 張瑾藏在袖中的右手輕輕一攥,掌心帶來的疼痛依然令人戰慄。

 若她單純無情、濫情、別有居心,便也罷了。

 偏偏又飄忽不定,難以捉摸。

 眼前的少年好奇地支著下巴,問:“阿兄,你每天都可以看到皇帝,那皇帝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她對你好嗎?還會像先帝那樣對你嗎?”

 張瑾左手握著的茶水已經涼透。

 他偏首看向外面飄搖的雨幕,一時沒有回答。

 ……

 因戰事頻繁,女帝早已下令凡涉軍機政要的三品及以上大臣,入宮不必過那些流程,可直接在紫宸殿後等候召見。

 兵部統籌全局,至關重要,謝安韞以政務之名求見女帝,當時還下著大雨,把守宮門的左監門衛大將軍姚啟見他冒雨而來,想必政務緊急,便並未阻攔。

 謝安韞來到紫宸殿外時,鄧漪將他攔住,溫聲道:“陛下此刻不便接見,謝尚書改日再來吧。”

 謝安韞冷聲質問:“有何不便?”

 鄧漪說:“這不是謝尚書該問的事。”

 謝安韞冷漠地看著眼前這個不知死活的內官,“我今日一定要見到陛下,讓開!”

 他上前一步,鄧漪便隨著他後退一步,依然死死地擋在他的面前,她抬起眼,雙目直視著謝安韞,沉聲道:“此乃紫宸殿!謝尚書慎行。”

 謝安韞眯眼盯著她:“就憑你,敢攔我?”

 鄧漪姿態謙卑、態度卻不卑不亢,平靜道:“還請謝尚書配合下官,下官只聽陛下之令,陛下沒有下令接見您,下官也沒有辦法。”

 她再次後退一步,但依然沒有讓開。

 周圍把守的內禁軍已經在留意此處動向。

 御前行事,倘若出差錯,無異於授人把柄,那些想對付他的人就等著這一刻,隨時準備彈劾。

 這不是個聰明的做法,所以每次薛兆攔謝安韞的時候,他都沒有繼續放肆。

 畢竟來日方長,想要把她抓於掌心,何必急於這一時?

 但今日不同。

 謝安韞只覺得胸腔被積壓的憋脹難忍,心頭火意難以舒解,簡直是想殺人。

 只想見她。

 忍無可忍。

 他早就忍了那麼久。

 他驀地抬手推開鄧漪,鄧漪畢竟是女子,力量上過於懸殊,猝不及防被他推得踉蹌一步,險些摔倒在地。

 她驚慌抬頭,看到謝安韞大步流星地往殿中去,當即厲聲道:“來人!快攔住他!”

 內禁軍聞言,立刻要湧上前去。

 謝安韞卻沒有看他們,而是繼續快步往前走,抬手猛地推開了緊閉了殿門,卻迎面撞見男子清俊的臉。

 他猛地一滯。

 男人站在殿中,猝然與他對視,也毫無不自在之色,露出一抹清淡的笑意,平靜頷首道:“謝尚書,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

 謝安韞的拳頭驀地一緊,下頜繃緊。

 其實他們並未很久沒見,早在抄家那日,就已經見過了。

 負責查抄王家的人是謝安韞,這個身上流著王氏血脈的人,冷漠地看著王家人哭喊求饒,甚至一個個親手斬殺後患,毫不手軟。

 殘忍又陰毒。

 這昔日的小侯爺烏眸清潤、容顏如無暇的白玉,只是淡淡垂袖立著,平靜地看著他,在內禁軍快要按住謝安韞的雙肩、將他拖出去時,才淡淡開口道:“傳陛下口諭,召謝尚書覲見,你們都退下罷。”

 內禁軍立刻停住,拱了拱手,就如潮水般退下了。

 王璟言攏袖轉身,“謝大人,隨我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