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方物 作品

第 36 章 第36回

“嗐。”方學忠哈哈笑了一聲:“何必要‘倘若’啊,她生起氣來就這樣,就是不讓我回家,把我關在門外,又哭又罵的,可厲害了。




你是不知道,她不是把我關在院門外,而是關在大門外,家裡半步都不讓我進。”




他自己說著又笑起來,似乎覺得挺好笑的。




趙昱聞言不由看他:“那你要如何是好?”




這豈不是同他現狀一樣?李蘅也不許他進門。不過,李蘅不會又哭又鬧,她從前是低著頭不言不語,現在反而還朝他笑。




他越想李蘅的笑臉,心頭就越是難過。




方學忠笑起來:“我爬牆進去唄,這能算什麼事?”




趙昱手裡的酒盅頓了一下,仰起頭將酒盅裡的酒一飲而盡。




這個法子,他用不上,爬牆不是君子所為。




“小兩口嘛,總歸是床頭打架床尾和。”方學忠煞有介事地道:“不管怎麼說,要想辦法見到她的面,畢竟見面三分情。




她有十分氣,看到我也就只剩下七分了。”




趙昱給他斟酒,默默聽著。




要見面,李蘅不讓他進梁國公府,那他就只有想辦法讓李蘅出來了?




方學忠美美的嘬了一口酒。




“然後呢?”趙昱望著他,有點求知若渴的意思。




“見了面就好說了。”方學忠道:“我就纏著她唄,跟在屁股後頭哄她。




臉皮一定要厚一點,打不還手,罵不還口,隨她如何,就是跟著她。”




他說著,夾起一塊羊肉,放進口中。




趙昱頓了片刻問他:“伯母喜歡嫂子嗎?”




他想起家中的事情,索性一併問了。




“你說我娘啊?”方學忠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她肯定是有些看不慣你嫂子的了。




這天底下,婆婆有幾個看得慣兒L媳婦的?不都是要磋磨嗎?”




“婆婆為什麼要磋磨兒L媳婦?”趙昱不解。




他不曾聽過這個說法,但娘似乎確實看李蘅不順眼。




“我娘說的,她說做兒L媳婦的,世世代代都是這樣,她年輕時也被我祖母磋磨。”方學忠手裡的筷子在桌上戳了戳:“但你知道,你嫂子也不是好欺負的。




婆媳之間明裡暗裡的,也鬧過幾次,但每次都是你嫂子贏,我娘現在雖然還不怎麼服氣,但已經消停許多了。”




“怎麼做到的?”趙昱不由得問。




方學忠嘿嘿一笑:“那還得是我。我向著我媳婦兒L,有我護著,我娘就不敢造次。




你要知道,做孃的哪有不依著兒L子的,只要你堅定的護著你媳婦兒L,你娘絕不敢欺負她……”




他說著還打了個酒嗝。




趙昱聞言怔在當場,方學忠接著再說了什麼,他都沒有聽進去。這一瞬間,他似乎徹底明白了,李蘅為何這麼堅決要離開他。




出酒樓的大門時,外面天已經




黑了許久,白日裡熱鬧的街道,這會兒L雖然沒有寂靜下來,但行人少了許多,初秋的風一吹,四周冷冷清清。




他一路往回走,腦海中一直思索著方學忠所說的話。




所以說,李蘅在武安侯府吃了那麼多的苦頭,不是因為別的,只是因為他沒有護著她?




他抬頭,仰望天上的明月。眼前又浮現出李蘅生動的臉。離開武安侯府之後,她鮮活了許多,像乾涸土地上生長的花兒L,終於有了甘霖的滋潤。




她本是散漫不羈的,卻因為嫁給他而循規蹈矩,受盡委屈。如今又落了孩子,吃盡苦頭。




他心裡越發的不是滋味,鋪天蓋地的愧疚再一次漫上心頭。




一個人慢慢踱回家,在將要到武安侯府大門處時,眼角餘光忽然瞥見旁邊的巷子裡,有人影閃過。




趙昱頓住步伐,往後退了兩步,轉頭朝那巷子裡看過去。




牆角下月光照不到的地方,看身形隱約能分辨是一男子,靠在牆角處,身後似乎還跟著一位女子。




非禮勿視,他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但抬步欲走時,他心中又忽然覺得不對,再次轉過臉去,皺起眉頭朝著那一人的方向走了過去。




便聽那女子驚呼了一聲,兩人拉著手就往巷子裡跑。




“趙月茜。()”




趙昱語氣並不激烈,但十分有威嚴。




趙月茜從小害怕他,被他喊出名字,不敢不聽,只能停住腳回過身來,低下頭小聲喚他:一哥。()”




趙昱一言不發的走過去,抬手猛地將她從那兒L郎身邊拉到了自己身後。




走到近處,那兒L郎他也認得了,是薛翰林家的嫡長子薛天行。




薛天行生得白白淨淨,唇紅齒白,看著性子溫吞。




“你與舍妹,是何干系?”




趙昱不怒而威,氣勢迫人。




“我……我和茜茜……我們沒有做什麼,我只是想和她說說話。”




薛天行嚇到結巴,不敢抬頭。看趙昱這架勢,要是說不清楚只怕要被敲斷腿。他忙鼓足了勇氣解釋。




“你愛慕她?”




趙昱又問。




“是。”薛天行低下頭,羞赧不安。




“你既有此心,便該回家同父母商議,請媒上門,風風光光明媒正娶才是正經。如此鬼鬼祟祟,不是男兒L大丈夫所為。”趙昱拉著趙月茜轉身:“跟我回家。”




趙月茜同天行打小就認得,也隱約知道趙月茜對薛天行有意。但他一直沒有顧得上理置這些事,不想趙月茜竟已經到了大晚上出府和男兒L在小巷幽會的地步。




未婚的女兒L家作出如此的行徑,簡直有傷風化!




薛天行看著趙昱拉著趙月茜走了,靠在牆上出了一會兒L神。他家母親倒是好說話,看趙昱有權有勢,深得皇帝信任。趙月茜又會討好人,很是願意與武安侯府做親。




但他父親不同意。他父親古板迂腐,說趙月茜早被韓氏慣壞了,驕縱任性,不是




()做妻子的好人選。尤其他又是嫡長子,娶妻事關家族興衰,更是要慎之又慎。




他低著頭,從巷子中走了出來,悶悶不樂的回家去了。









趙昱一路疾行,拖得趙月茜只能小跑跟著他。




“一哥,你別生氣,我以後不這樣了……”




她心裡害怕趙昱等會兒L責罰她,也知道女兒L家這樣做不對,一時嚇得哭起來。




趙昱一言不發,將她拉進了韓氏的院子。




韓氏吃過晚飯,也消了食正在屋子裡燻了香,又預備著點盞茶來吃。




“跪下。”




趙昱將趙月茜往前一推。




趙月茜踉蹌了一步,摔坐在地上,看到韓氏宛如看到救星一般,也不跪了,立刻爬起來朝著韓氏撲過去。




“娘,救命,一哥要打死我……”




她一把抱住了韓氏的胳膊,將腦袋埋在韓氏懷中。




“出來。”趙昱皺眉呵斥她。




韓氏抬手護著趙月茜,看向趙昱:“怎麼了?這又是怎麼了?茜茜是大姑娘了,你不能總是這樣教訓她,有話好好說。”




她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但小女兒L就是她的心頭肉,一看趙月茜哭成這樣,她下意識就護著了。




“娘不該溺愛她,看看將她養成什麼樣子了。”趙昱抬手指了趙月茜一下,不算疾言厲色。




但他向來喜怒不形於色,這樣的語氣在他來說已經是很嚴厲了。




“她又做什麼了?也不是什麼大事,你就好好和她說……”韓氏摟著趙月茜,不僅不問事情緣由,反而詢問起趙昱來。




在她看來,小女兒L也就是性子養得驕縱一點罷了,這也是因為年紀還小,等大一點就好了。




“你問她自己。”趙昱一撩袍子,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了,抿著唇瓣給自己倒了一盞茶。




“你又做什麼了,把你一哥氣成這樣?”韓氏低頭詢問趙月茜。




趙月茜自知理虧,躲開她的目光支支吾吾:“我就是出了一下門……我到門口去拿東西的……”




“好好說。”趙昱擰眉呵斥她。




趙月茜嚇得一激靈,哭起來:“娘,我就在門口見了一下薛天行……”




“哎呀,我都和你說了許多次了,你們又沒有婚約,又沒有定親,你不能總和他見面。”韓氏抱著她輕拍:“好了好了,別哭了,難怪你一哥這麼生氣,下次可不能這樣了。”




她一邊說還一邊打量趙昱的臉色。




趙昱放下茶盞,神態威嚴:“娘,她不是在門口,是在圍牆邊的小巷子裡,兩個人拉拉扯扯,摟摟抱抱,被我撞見。”




他說著轉開目光,自家親妹做下這樣的事,好在是對著親孃。若對面坐的是旁人,他都無法啟齒。




“有這回事?”韓氏頓時臉色大變,拉起趙月茜來看:“你一哥說的是真的?你這孩子,你怎麼這麼不聽話?”




趙月茜就閉著眼睛哭。




“讓




她先去祠堂先跪一夜再說。”趙昱起身往外走。




趙月茜頓時大哭起來:“娘,我不要去祠堂,我害怕……”




祠堂裡陰森森的都是排位,叫她在那裡過一夜,那裡豈是人待的地方?




“承晢,你小妹她知道錯了,我會好好說她的。”韓氏對著趙昱的背影,給趙月茜求情。




趙昱頓住步伐回頭,眸色淡漠:“娘,小妹犯了錯受罰,天經地義。




李蘅在家中時,盡心盡力,不犯錯也受您的暗罰,大嫂欺負她您管,小妹拿她東西,您也不管。




她不過比小妹大了兩歲,回到武安侯府,也是祖母手心的寶。小妹只是罰跪,您就心疼成這樣。李蘅呢?整整三年,她是如何承受如何度過的?




將心比心,您如何忍心那樣對待李蘅?”




他向來敬重韓氏這個母親。今日是吃了酒,也是這些事情堆在心裡太久,亟待宣洩。




眼見趙月茜做下這般錯事,韓氏韓試圖包庇求情,他宣洩的突破口找到了。




他將心底的話一氣說了出來。




韓氏被他說得愣住,她做夢也沒想到,一向孝順的兒L子,會為了已經和離回梁國公府的李蘅,對她說這麼多不中聽的話。




“這是誰又說了什麼?我怎麼對她不好了。




她一來,我就把家給她當了,庫房鑰匙也交給她……”她反應過來,立刻開始替自己分辨。




都怪李蘅那個掃把星,和離了還離間他們母子!




“您把家給她當的時候,賬上有銀子麼?庫房裡有值錢的東西麼?”趙昱冷冷打斷她的話。




韓氏叫他問的一噎:“那時候家裡窮怪我嗎?我也沒藏著掖著……”




“子舒,派人看著趙月茜跪祠堂。”




趙昱不理會她,開口吩咐了一句,抬步去了。




“承晢,承晢……”




韓氏想去追他,卻又被趙月茜抱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