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方物 作品

第 55 章 第55回










吏部衙門。




書房裡,一片靜謐。




趙昱正坐在書案前,漆黑筆直的長睫覆下,唇瓣微抿,神色凝重。他盯著眼前鋪開的堪輿圖,不知在思量著什麼。




子舒靜靜立在一旁,不發出絲毫聲響。




半晌,趙昱抬起頭來看他:“盯著興國公府和廣陽王府的人,今日沒有送消息回來?”




“今日沒有新的消息,應當沒有什麼異常。”子舒連忙回道。




趙昱微微頷首,目光又落回了堪輿圖上。眼下,手中沒有證據,或許要從別的地方找突破口。




外面傳來敲門聲。




子舒連忙看趙昱。




趙昱沒有抬頭,也沒有說話。




子舒走到門邊,朝外詢問:“誰啊?”




“侯爺,是屬下。”子雅在外面回話:“林姑娘來了,說是有重要的話要和您說。”




子舒文言不由回頭看趙昱。這林姑娘,侯爺拒絕得還不夠徹底嗎?怎麼還找到吏部衙門來了?




而且,林姑娘昨日才試圖害死侯夫人,今日就來找侯爺?是真以為她自己做的事,侯爺不知道?




趙昱眉頭微擰,瞥了子舒一眼,抿唇不語。




子舒回意道:“子雅,侯爺還有事情要忙,今日不得閒暇接待林姑娘。你請林姑娘回去吧,記得好生送一送。”




侯爺這神情就是不想見林嫿了。不過也是,林嫿能有什麼重要的事?無非就是糾纏侯爺罷了。




“林姑娘,侯爺不得空,您請吧。”子雅說話頗為客氣。




“昱哥哥,我有很重要的事跟你說,你真的連話都不想跟我說嗎?”林嫿的聲音傳了進來,語氣裡帶著點點傷心。




她死死掐著自己的手心,暗暗咬牙。一定是昨日的事,李蘅當場全都告訴趙昱了,趙昱開始怪她了嗎?




可她有什麼辦法?爹就是這麼安排的,她難道還能違背爹的意思嗎?




李蘅奪走了屬於她的一切,本就該死。她只不過做了該做的事情,她有什麼錯?




頓了片刻,趙昱語氣淡漠地回她:“孤男寡女,多有不便,林姑娘請回吧。”




昨日之事,他所以沒有細查,但林嫿參與了是事實。




他對林嫿本就沒有絲毫情意,之前林嫿纏著他,他沒有翻臉,不過是看在幼時就認識的份上。




如今,林嫿夥同那些人,想要李蘅的性命,他正苦思如何對付興國公府,又豈會理會她?




“關於李蘅的事,昱哥哥也不想聽




()嗎?”林嫿說著話,忍不住紅了眼睛。




她覺得屈辱。想和趙昱說話,居然要拿李蘅做藉口,真可悲。




可是,她又忍不住。




趙昱是她從懂事起,就放在心尖上的明月啊。她真的捨不得放手,哪怕有一線希望,她也要做出最大的努力。




“她是我的妻,有什麼事她自然會自己說給我聽。”趙昱漠然道:“林姑娘請回吧,以後不要再來尋我。”




他語氣聽起來平靜無波,卻含著無限的決絕。




林嫿好似被當頭潑了一盆冷水一般,渾身一震:“昱哥哥,你當真不理會我了嗎?




李蘅她到底有什麼好?她現在在南風館裡,跟劉雅箐一起,和小倌們一起玩樂,不知道多快活。你這麼在意她,她在意你嗎?




昱哥哥,你看看我吧,我真的、真的好心悅你,每日所思所想,不過就是你。




你若是肯和我在一起,我一定對你言聽計從,將武安侯府管得滴水不漏,讓你在外面絲毫也不用操心後宅的事。




你不就喜歡這樣男主外女主內的生活嗎?你所需要的,我都能做到。




昱哥哥,我知道你想要什麼,我和你才是天生一對,你別再執迷不悟了。李蘅她從鬥雞走狗慣了,江山易改稟性難移,她不會變成你喜歡的樣子的!”




她啜泣著,說出了深埋在心底多年的愛慕。她真的忍不住了,出了這個門,她去西洲館買小倌的事會鋪天蓋地傳遍全城。




這是她最後的希望了,儘管心裡大概知道結果,但她還是想試一試。




如果不試一下,她不會甘心。




子舒我沒想到,林嫿會這麼大膽,他和子雅都還在呢,這可是在吏部衙門。吏部的官員隨時有可能從這裡經過,或是到這裡來稟報事情。




林嫿怎麼這樣瘋狂?




趙昱一手扶著,另一隻手朝他揮了揮。




子舒會過意來,主子這是讓他打發林嫿走呢。




他抬手欲開門。




“讓她以後別叫我‘哥哥’。”趙昱低聲吩咐了一句。




子舒點點頭,應了一聲,抬手拉開了門。




林嫿聽到動靜,不由滿是希冀地抬眸。不料,眼前的人卻是子舒。




“子舒,昱哥哥呢?”




林嫿不由往前走了一步,她想看看書房內,想看趙昱一眼。




“林姑娘。”子舒攔著她的去路,走了出來,兩手帶上了門,人擋在門前:“侯爺讓我來送您出去。另外,侯爺還吩咐了,請您以後依禮稱呼他,您也知道,我們侯爺是最講規矩的。”




他說罷,笑眯眯地看著林嫿。




林嫿踉蹌了一步,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一乾二淨。“依禮稱呼”,趙昱是讓她不要叫他“昱哥哥”,而是稱呼他為“侯爺”嗎?




她心裡的最後一絲幻想在瞬間湮滅了,眼前的東西彷彿都失去了色彩,子舒再說了什麼,她都沒有聽到。只是渾渾噩噩地跟著子舒往外走。




結束了




,一切都結束了!




她和趙昱沒有任何可能了。




子舒將林嫿送出門外,回來便看到自家主子已然出了書房,站在廊下,長身玉立,似乎正在等著他。




他忙緊走了幾步上前:“主子,您是要下值?”




他看了看天邊,太陽還沒落下去呢,離下值應該還有一會兒,侯爺這就要走?




有些反常啊。




“牽馬來。”趙昱手扶著腰帶,吩咐了一句,拾階而下。




“是。”子舒應了一聲,連忙揮手讓子雅去。




子雅飛也似的跑了出去。




趙昱走到子舒身側,頓了片刻問他:“南風館在哪條街上?”




他從不去那些風月之地,自然不熟悉位置。




子舒愣了一下,才想起來林嫿方才說侯夫人在“南風館”,他解釋道:“侯爺,‘南風館’並不是單指哪一家館子,而是那些有小倌的館子統稱‘南風館’。侯夫人具體在哪一家,這……得去找……”




他越說聲音越小,主子的臉色實在難看。




趙昱又頓了片刻問:“那些守著她的人呢?為何沒有消息傳來?”




“屬下讓人去問一問。”子舒忙道。




趙昱望著前方,眸色沉沉:“帶路。”









李蘅同劉雅箐進了上房。




但凡這種地方的上房,裝點皆是奢華悅目的。




西洲館也不例外,這上房看著好似大家閨秀的閨房,輕紗飄飄,賞心悅目。




劉雅箐四下裡轉著,等蓉娘將人帶過來選。




李蘅提起裙襬,在輕紗後的小几前坐定,出言招呼道:“修遠,你過來。”




“是。”修遠應了一聲,走到輕紗後,低頭行禮:“見過姑娘。”




他心中忐忑。方才,他為了林嫿,得罪了益陽長公主。不知這兩個人會怎麼對她?




他沒有認出李蘅是他昨日和林嫿一起,想要誘入陷阱之人。




“你坐這。”李蘅指了指對面。她打算好好盤問修遠一番。




“姑娘,長公主殿下,小人知錯了……”




修遠哪裡敢坐?嚇得“噗通”一聲朝著李蘅跪了下來,連連磕頭。




在這樣的地方生活過一陣子,他比誰都知道,他們這些人的性命在皇親貴胄眼中,就好比區區一隻螻蟻。




想要他的命,只需要一根手指頭。




他這會兒是腸子都悔青了,真不該幫著林嫿出頭!




“讓你坐你就座。”劉雅箐揹著手走回來,沒什麼好氣地道:“哪來那麼多廢話?”




修遠連忙起身:“是,是。”




他走過去,侷促地坐了下來。




“看到沒?”劉雅箐貼在李蘅耳邊:“對這種人,就不能給什麼好臉色。”




李蘅笑了笑,嫌帷帽不方便,便摘了放到一邊。




“我問你。”她看向修遠,緩緩開口:“昨日,你是不是和林嫿去了廣陽王府?”




“姑娘怎麼知道?”修遠不由詫異地抬頭,看到李蘅的臉,他眼中迸出濃郁的驚豔來。




旋即趕忙驚慌地低下頭,不敢冒犯李蘅半分。




“是林嫿叫你過去的嗎?還是其他的人?”李蘅繼續詢問他。




“是……是一個男子。”修遠定下神來,回了一句,心裡又是一跳。




那個男子和他說了,不許他向外透露半個字,否則,就要他的小命!




“那男子長得什麼模樣?他怎麼和你說的?”李蘅偏頭打量著他的神情:“林嫿又是怎麼和你說的?”




修遠心中驚慌,不知所措,張了張嘴一時沒有開口。




“你在害怕什麼?他們威脅你了?”李蘅問他。




修遠點點頭:“他們說,我敢說出來,就要我的命……”




“你不說現在就沒命!”劉雅箐手裡的茶餅重重磕在桌上,發出巨大的聲響。




修遠嚇得一個激靈,當即道:“就是一個長相普通的男子,忽然找到蓉娘。蓉娘帶他找到我,就安排了我去廣陽王府。林嫿沒有和我說什麼,只說讓我跟著他往前走,昂首挺胸,不要回頭。”




“就這些?”李蘅有些失望,本以為能問出些什麼來。




“長公主殿下,姑娘,人都帶來了。”蓉娘領著七八個男子,到了輕紗外:“您二位來選一選?”




“你先出去吧。”劉雅箐吩咐修遠。




修遠不敢怠慢,連忙低頭退了出去。




“蘅兒,快選。”劉雅箐笑著用手肘碰了碰李蘅。




李蘅隔著輕紗,看著外面的幾個男子。果然相貌俊秀,各有千秋。




她手指一個一個點著,瞧見閤眼的,眸子不由亮了:“就要這個和這個吧。”




這兩個男子,容顏出色,腰看著挺細挺有力的,她愛看。




“我要這兩個。”劉雅箐也點了兩個,她知道李蘅好什麼,又吩咐道:“給他們換上粉紗衣,先跳兩段舞看看。最好的酒和菜送上來。”




她吩咐好了,低頭看李蘅,挑了挑眉:“可還滿意?”




李蘅也正看著她,聞言抿唇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