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不上朝 作品

42.第 42 章 得存糧

 半夜突然下起大雨, 今晨醒來溫度驟降,一件單衣裳竟是有些穿不住了。

 雨幕朦朧,細小水流順著茅屋頂墜在屋簷下, 小狗崽趴在地上, 濺起的水珠砸在它溼漉漉的鼻尖, 涼颼颼的,它把頭埋入前肢蹭了蹭, 狗嘴大長, 打了個綿長的哈欠。

 幾隻毛茸茸的小雞仔在堂屋裡嘰嘰喳喳叫喚,時不時低頭嘬一口地上的菜葉子。

 一場秋雨一場寒, 十場秋雨穿上棉, 氣溫變涼, 山腳下感受尤其明顯。

 衛老頭已經換上了裌衣,他清晨醒來感覺有些涼, 本沒想著換衣裳,只是吃朝食時被外頭的風吹進來打了個擺子,桃花看見後便放下筷子,得他點頭後, 去他屋找了件裌衣叫他換上,免得涼著了。

 衛老頭早些年在山裡受過傷, 腿便是那會兒瘸的, 一到冬日就會疼,他是熱得冷不得,受不住寒涼,冬天較為難過。

 兒媳孝順,他便也沒有拒絕,比往年早了許多時日穿上了裌衣。

 要不說一個家裡得有一個婦人掌事呢, 自從衛大虎成親後,只要天氣好,桃花便把家中的衣物被套啥的全翻出來洗一遍,在太陽底下暴曬半日,這裌衣穿上還有股太陽味兒,乾燥溫暖,叫人心暖得很。

 衛老頭坐在堂屋門口編雞籠,雞仔還小,往年家中沒有養家禽,住在山腳下蛇蟲鼠蟻多,養大了雞鴨還不知曉會便宜了什麼東西,而且侍弄家禽勞心費力,他和兒子都沒那個耐心,想吃雞肉了,在山上抓只野雞打打牙祭就行,實在用不著自個養。眼下雞仔還小,夜間不能放外頭,只能先編個大點的雞籠將就用著,也不用擔心晨間醒來會一腳踩著雞屎。

 小狗崽也沒有狗窩,晚間都趴在灶房的柴火堆裡,倒也暖和。

 不過這也是暫時的,等雞仔再大些,就得在後院圈個地兒出來,回頭若還想養個鴨,和雞舍隔開就行。等小狗崽再大些,就在旁邊給它做個狗窩,晚間守著家禽,有啥動靜叫喚兩聲他們就能聽見。

 有雞有鴨有狗,家中便更熱鬧了。

 輕風細雨,層巒疊嶂的山林被霧氣籠罩,似仙境般若隱若現。

 呼吸間,微腥的泥土氣鑽進鼻腔,正在灶房燒火的桃花打了個噴嚏,趴在屋簷下打盹的小狗崽嚇得小腦袋撞在地面上,它低頭蹭蹭鼻尖,起身小跑進灶房。

 桃花坐在灶膛口折幹樹枝,見它挨蹭過來,輕輕用腳尖推了推。她一推,小狗崽就當她在與它玩鬧般,躺在地上露出小肚子,見她不動,又翻過來蹭她。

 “你咋這麼粘人?”桃花無奈地笑了笑,伸手在它腦袋上揉了揉。

 小狗崽便又躺回地上四肢朝天,又對她露出小肚子,一雙溼漉漉的狗眼望著它,鼻尖哼哧哼哧。

 桃花乾脆丟開手頭的枯枝,蹲在地上,雙手在它小肚子上一頓揉搓。手感軟乎乎的,她順著小肚子往上揉,輕輕撓了撓它下巴,捧著它的小狗臉,食指和中指捏了捏它耳朵。

 小狗崽舒服地四肢直髮顫,嘴裡發出奶聲奶氣的嗷嗚聲,伸出小舌頭舔舐她手指。

 “還沒給你取名字呢。”桃花捧著它的狗臉使勁兒揉搓兩下,把它抱起來,對坐在堂屋門口的衛老頭道:“爹,咱給小狗崽取個名兒吧?”

 “你取吧。”衛老頭說。

 “您取吧,您帶回來的。”

 村裡的狗都是按狗的毛色取名,黃毛狗就叫大黃,黑狗就喚大黑,花色的就叫癩子狗,衛老頭為了不讓自家狗崽和別家狗同名,想了想,道:“就叫它小虎吧。”

 “……”桃花低頭看了眼懷裡張著狗嘴啃她手指小黑犬,小虎啊?

 她試著叫道:“小虎?”

 小狗崽支起小腦袋。

 “小虎。”桃花看著它眼睛又叫了聲。

 “汪!”小狗崽這下有了反應,小尾巴掃著她手指,曉得是在叫它了。

 桃花忍了忍,還是沒忍住笑了出來,對衛老頭道:“爹,它叫小虎,大虎會不會有意見啊?”

 “有意見也得等他回來了再說。”衛老頭說完,想到兒媳這幾日茶飯不思,時不時走神,瞧著很是擔心外出的兒子,便寬慰道:“我尋思就這一兩日大虎也該回來了,你也別太擔心,就他那體格,別的不提,遇事自保肯定是夠的。你前頭不是說要做醃菜?他回來便叫他去鎮上買個罈子,咱家菜地才墾出來,菜種也才下,今晨我看才發芽呢,要弄啥菜醃還得去鎮上買才行。”

 桃花撓了撓狗崽下巴,曉得爹說這些是叫她寬心,原本說好頂多兩日便回來,眼下這都五六日了,沒影也沒信兒,實在叫人擔心。

 不過再擔心,午食還是要吃的。

 這幾日家中少了個人,桃花弄吃食便貪圖省事,早晨熬煮一大鍋雜糧粥,再烙些餅子便能吃上一日。

 今日也是如此,斜風細雨霧濛濛,連屋簷下都是溼的,她心頭又惦記著大虎,實在提不起精神做吃食,便還是雜糧粥配餅,隨意打發了五臟廟。

 一整個下午,桃花都坐在屋簷下納鞋底,期間時不時抬頭看一眼雨霧,期待那個魁梧的男人出現在視野裡。

 傍晚時分,雨越下越大,風也大了起來,灶房的門被吹得咯吱咯吱響,桃花摸著黑去灶房把小虎抱去了堂屋,用乾草圈了個狗窩,就在小雞仔旁邊。

 到了深夜,雨勢愈發的大,大風吹得屋子後頭的樹林子呼呼作響,聽著猶如群鬼在嚎叫,桃花被嚇醒後便睡不著了。

 屋子也暗,她在床上躺了會兒,輾轉反側難入眠,便起身披了件衣裳,把油燈點亮,讓屋子有一絲光亮,這才心安許多。

 此時已是全然沒了睡意,她乾脆拿過針線簍,坐在桌邊就著油燈那一抹昏黃的光納起了鞋底。

 衛大虎整日在山裡跑,山路難行,鞋子磨損極快,一雙新鞋穿個幾日便如那十年未換的破鞋一般,不是腳後跟磨破了,便是腳指頭露了出來。他人魁梧健壯,腳也寬大,桃花從未見過這般大的腳,就跟他這個人似的,她也沒見過。

 油燈昏暗,桃花手頭動作不慢,針腳密實,做得極認真。

 夏日裡還能穿草鞋,便是一日磨損一雙,也不咋心疼。冬日便不行了,他們這兒的冬天冷得很,積雪三尺,莫說草鞋,便是穿著棉鞋在外頭行走,半日下來,腳指頭都會凍得受不住。

 老人熬不過冬天,窮人看不見春雪。

 冬日苦寒,家境貧寒的人家冬日存糧不足,亦或家中取暖的柴火不夠,更甚沒有銀錢置辦過冬的被褥衣物,一家子飢寒交迫,冬日漫長,若是再生個病沒錢醫治,莫說老人,便是壯年漢子也扛不住。

 桃花捱過餓也受過凍,在她的記憶裡,無論是周家村還是杏花村,死在冬日的老人尤其多。

 他們家在山腳下,夏日是涼爽,冬日可就不一樣了,定會比村裡寒冷許多,風颳在臉上許是如刀子一般鋒利。

 桃花想到這些,思緒都有些飄忽了,她下意識看向自己藏錢的地方。冬日未至,她便已經開始憂心起來,思索家中的銀錢夠不夠存下貓冬的糧食,還有被褥襖子,過冬的衣裳打底一人得兩套,尤其是爹的,他腿本就受不得寒,冬日更要注意保暖。銀錢也不能全花光了,得留著些以防不時之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