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她佈置陷阱也需要一些工具。

 處處都要錢。

 “第三次沒找到什麼,還受了傷。”她指了指自己的左臂:“就是這個。”

 商淮聽得默了默,眼神很是複雜,溫禾安說得簡短,一帶而過,但其中的兇險非常人所能想象。

 毫不誇張的說,他現在有種溫家已經完全放棄溫禾安,誠心要置她於死地的感覺。

 “你呢?”溫禾安覷見他一言難盡的神色,眼神在他手中的撐杆上飄一圈,說得委婉溫和:“很久沒有在溺海擺渡了?”

 商淮握著撐杆的手都不由得緊了緊。

 說實話,他很少有在外人面前這麼丟人的時候。

 要是溫禾安直接問他的出身,他可能還有點警惕心,可作為他擺渡的受害者和平亂者,她問個怎麼回事,合情合理。

 “我不是陰官本家的人。”商淮目視前方,竭力用鎮定的口吻挽救自己風雨飄搖的形象:“我姓商,單名一個淮,家中排行第六。”

 商。

 溫禾安在腦海中搜尋了一圈,找出兩三家跟商字沾邊的。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麼,商淮提醒:“天懸商家。”

 溫禾安這下是真表現出驚訝了,她本來是伸手去夠茶盞的,聽到這句,手又伸回來,扭頭將他上上下下看了一遍:“天懸?”

 九州大陸,廣袤無邊,光怪陸離,蘊藏著諸多詭秘之事以及種族。

 有一些廣為人知,像陰官家,巫山的巫醫,畫仙,摺紙族,除此之外,還有一些不面向大眾,卻在各大世家名流中擁有不凡聲評與地位的。

 天懸商家就是其中較為出名的一個。

 商家有個絕技,他們在修為達到一定程度時,目光所致,能看透人內心隱藏最深,永遠難以忘懷的一段往事。

 修為越高,能看到的越多。

 這種本事太過駭人聽聞,即便是聖人也不敢保證自己永遠身在坦蕩日光下,時時清正,因此基本沒人敢和他們家族交朋友,倒是有挺多人找他們家做生意,據說,靈莊就一直想拉商家入夥。

 溫禾安摩挲著杯沿,若有所思。

 商淮一見她這樣,眼皮跳了跳,忍無可忍地壓低聲音說:“你們別一聽天懸就都這種表情,我年齡比陸嶼然還小,家族傳承沒那麼容易接受。”

 他尤為悲憤地道:“我現在最多隻能看看七境,而且我們家看人看緣分,看時機,不是想看就能看。”

 天知道,出生到現在,他看人記憶的次數雙手都能數得過來,而且每次都是稀裡糊塗的情況下發生的,看的東西也沒個屁用。

 為此付出的代價卻極為慘重。

 ——除了陸嶼然,他幾乎沒能交成一個朋友。

 陸嶼然還是個臭屁脾氣,一言不合就封人的嘴,害得他滿腔話都沒人說,越長大越痛苦。

 溫禾安這才笑笑,放下心的樣子。商淮見狀,又一股腦和她抱怨,說自己在這方面的天賦不好,毫無危險性,而且他嘴很牢,就算真看到什麼也不會說。

 他說完,溫禾安抬眼,又問:“你生在天懸家,怎麼去修了陰官擺渡法?”

 商淮劃了劃撐杆,想也沒想,脫口而出:“我喜歡。我想上陰官本家看看。”

 陰官本家除了自己人,幾乎不對外大開門庭。

 除非陰官擺渡的本領得到陰官本家長老們的認可。

 溫禾安想想他們現在的竹筏,剛剛出的狀況,對此保持緘默。

 “你父親也同意?”

 商淮立刻閉嘴,陷入詭異的沉默。

 當然不同意。

 為了這事,差點沒打斷他的腿,導致他不得不上巫山找陸嶼然打秋風,從此備受嫌棄。

 茶過一盞,商淮看了看溫禾安,大概覺得時機差不多了,還是沒忍住,問出了自己最好奇的問題:“那三波殺手,你是怎麼對付的?”

 修士真要對付凡人,連運氣都沒有發揮作用的餘地。

 溫禾安想了一會:“可能是他們太輕敵了。”

 不管是溫三還是江召,找殺手的時候肯定都強調過暗殺對象是個被廢且受過罰的凡人,這導致他們打心眼裡就覺得這件事就是從天上掉銀子,自然毫不遲疑,來的時候也毫無準備。

 事實證明。

 他們太小看溫禾安了。

 “被帶上歸墟前,我偷偷用瓶子裝了點溺海的水。”

 商淮目光一凜,溺海的水,是佈置很多陣法的必需材料。

 兩人一時間都沒再說話,竹筏在海面上如履平地,眼前茶香嫋然。

 “你還要不要茶?我給你續一杯?”溫禾安起身,將自己的茶盞放在畫仙憑空起筆落成的八仙桌上,隨口問商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