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陸嶼然看向溫禾安,他也不說話,眉尖凝霜,眼尾上挑,不滿和慍色全部藏得又深又隱秘,偏要別人自行領悟。

 溫禾安與他對視。

 忽而想起那兩年裡,她也受過幾回傷。

 第一次是在秘境中與石陣對峙破陣,傷在後頸,出秘境的那一瞬,四方鏡不知閃了多少下,那段時間擱置的公務堆成了山,她只得趕忙料理,等連軸轉停下來,已經是深夜了。

 她在巫山所屬的主城中有宅院,那天便沒有回去。

 她和陸嶼然關係最差的時候,兩人都是各自搬出來住自己的,連碰個面都針尖對麥芒多大不情願一樣,但那時候,得益於溫禾安單方面的某些努力,她已經連著許多天都睡在巫山殿宇之中,陸嶼然回來的次數越來越多。

 他在外仍是冰魂玉魄的謫仙模樣,只是在私下裡,變得有點,不動聲色地管著她。

 當然,這隻限於讓她回去睡覺與吃飯。

 那夜星月全無,陸嶼然聯繫她,只有一句話:【九穀秘境今天不是破了?】

 意思就是。

 秘境都破了,怎麼他還見不到她人。

 溫禾安想了想,回他:【積攢的事情有點多,我今夜先不回了。】

 她道:【明日再回。】

 那邊隔了好一會,回了個冷漠意味撲面而來的:【隨你。】

 過了大概一個時辰,溫禾安的四方鏡又亮了下,她拿起來一看,見陸嶼然難得在四方鏡上說了句長的:【這次秘境很多人受了傷。】

 【你呢。】

 溫禾安恍了下神,這才想起來還有這回事,她撂下筆伸手往後頸觸了觸,在原地靜了靜,含糊發了句:【還好。】

 四方鏡那邊也沒消息了。

 等溫禾安又翻完一本賬目,起身去湢室洗漱,出來時只隨意搭了件衣裳,青絲半乾,這才打算翻看靈戒找藥粉對付一下傷口。

 對他們這種修為層次的人來說,大多數傷口無需處理就會自行癒合,只有少數涉及到凜厲的攻伐之意的,才需要自己上藥靜養。

 翻了一會,她找出一個小瓷

 瓶,才要拔開瓶塞,就感應到了某種忽然而至的氣息。

 溫禾安站在原地,緩慢眨了下眼睛,半息之後,見門口侍從皆無聲匍匐,一截瘦削勻稱的指節旋即挑開珠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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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人皆知巫山帝嗣不與人為伍,行蹤神秘莫測,從不在人前多留,溫禾安和他接觸久了,就知道和刻意保持神秘沒任何關係。這人的性格就是如此,又清又獨,不愛給外人一個眼神,不想在陌生地方多待一刻。

 她有些驚訝,直到陸嶼然在她跟前駐足,他的眼形勾人,看人時天生帶著霜寒水冷之意,視線在她身上細細轉了一圈,並無多餘的話,直截了當地問:“傷哪了。”

 溫禾安遲疑地指了指後頸。

 陸嶼然不由皺眉,半晌,抓過她的手腕走到燈燭下,將散著清甜香氣的髮絲撥到兩肩,頸後一段雪白與鮮紅交織的肌膚便毫無遮掩地暴露在眼前。

 溫禾安很不習慣因為這點小傷引得別人來一趟,看一趟,她忍不住往後縮了下。

 陸嶼然不輕不重摁著她,第二句話是:“你回來到現在,沒處理過傷口?”

 溫禾安緩緩嗯了聲,她捏著手裡的藥瓶,要拔開瓶塞倒點粉末出來上藥。

 下一刻卻見陸嶼然從靈戒裡拿出一瓶靈露,用指腹沾了,也沒叫她收回靈力,而是垂著眼用指節強行叩開,將靈露抹在傷口上。

 那應該是巫醫研製出來,獨供陸嶼然一人的藥物。

 抹上去後,唯有清涼之意,疼痛頓消。

 陸嶼然那晚對她好似有很多不滿意,但到默不作聲收回手指,將靈露用手帕漫不經心擦拭掉的時候,唯獨剩了一句話:“溫禾安。”

 “你是分不清輕重嗎?”

 那時他說話時的眼神,和現在,至少有三分能重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