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睽睽 作品

第 33 章





她回身,戲謔乜他:“女人間的事,你不是很不屑嗎?就不必多操心我了。”




姜明潮臉色晦暗不明,看著她就那樣離開。




他看著姜循的背影,看著姜循步入雨中,心中不禁生起些惆悵迷惘:




自三年前,姜循離開姜家再回來後,便行事瘋狂,言語無狀,似無所顧忌,不在意他們這些明面上的親人。




他自知有愧,不便多言。可愛妻認女心切,愛妻病入膏肓,而朝政昏昏君主難測,他又有什麼其他法子呢?她是可憐,可沉於泥沼中的人,誰不可憐?




……是姜循自己要回來的。




她回來後,他們捨不得她走,才下藥挽留她。他也知道這個女兒不是親生女,到底和他不貼心……




可他當年已經放她離開,是她捨不得名望利祿,是她明白了離開姜家,她誰也不是。她自己愛慕權勢富貴,捨不得他送給她的地位。




貪戀權勢者終被權勢吞沒,姜循今日風光,明日若沒了姜家、沒了太子,她又該如何?




可惜了。是姜蕪無能當太子妃,才輪到姜循。不然……




可惜了。只待太子登基,姜太傅就不用像今日這般,忍受這個女兒……




想到此,姜太傅靜下心,回去書房,繼續懸腕練字。




雨聲滴滴答答,順著牆根沿著石階,潺潺如溪流。書房中牆壁帛畫上一個“忍”字,道盡生平。萬念當頭,局勢不明,唯有一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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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循來姜家,目的本是和姜蕪聯絡,看姜蕪從張寂那裡套了些什麼話,或者看能不能在姜家偶遇張寂。




可惜了,姜循雖然本意是想見姜蕪,但是在人人都知她和姜蕪不睦的前提下,姜循只能先見姜太傅,再見薑母。




姜循在寢舍中,探望那病榻上的中年婦人。




婦人瘦削蒼白,握著她的手,神色空寂寂:“阿孃等了你好久,你總不來…




…給你的鐲子,你也說賣了……阿孃對不起你……




“如果當年不是阿孃病重,你就不會回來了。是阿孃害了你……”




姜循面無表情。




她忍耐地聽著這一切,側頭卻看著窗外雨簾。




薑母的這些話顛三倒四,每次都說,每日都要念;見到她念,不見她也要託人念給她聽……姜循心中空洞洞的,一間屋子早就門窗破洞,四面漏風,而這些憐憫的、愧疚的話,每多聽一句,就讓她心中那屋中的風漏得更多一些。




婦人流著淚,喃喃道:“循循,你再也不親我了,不原諒我了,對不對?我記得你小時候啊……”




“哐。”




木盆水打翻。




病榻上的薑母艱難抬起頭,見到她的親生女兒姜蕪蒼白著臉,站在門口看著她們。




姜蕪好像聽到了她們的所有話,她睫毛沾霧,勉強露出一笑:“對不起,我打擾娘和妹妹了……”




她蹲在地上,倉促地收拾那打翻的木盆。木盆中灑出的熱水澆到她手背,通紅一片。姜蕪用手背去擦眼,又抬頭衝他們笑了一笑。




屋中靜極。




侍女們和主人一樣,靜靜地看著這個上不得檯面的大娘子:從來沒有親自打水、又親自收拾的貴女。




姜蕪在民間孤身太久了,她仰望達官貴人們太久了。她習慣了三教九流,習慣了卑微待人。名為“蕪”,實為“無”。在做姜蕪之前,她已經做了十幾l年的阿無。




也許姜蕪永遠做不成姜家人希望的貴女,做不成合格的姜氏女。




薑母目光空空地看著親生女兒這般模樣,再扭頭看到養女面無表情地坐在一旁,她心裡茫然,不知為何事情到了這一步。




薑母強笑:“阿蕪,別收拾了,來娘這裡……“




“哇——”薑母或是太傷心了,一口血吐出。




姜蕪和侍女們色變,忙煞白著臉,也不去收拾什麼木盆,全部圍上來看薑母。




而姜循趁機起身,把位置讓給她們:“氣急攻心吧。玲瓏,你留下照顧母親,我先走了。”




玲瓏代替姜循去照顧薑母,姜循和姜蕪擦肩而過時,一張紙條,從姜蕪手中塞到了她手中。




此時屋中亂糟糟,沒人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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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循登上了停在府邸前的馬車。




她姿態傲慢,臉色卻不虞。




簡簡跟著她一同出府,見她臉色不好,便頗乖覺地眼珠一轉,自作聰明地讓車伕離開,自己趕馬車和娘子一同回府——




簡簡喜滋滋地想,玲瓏不在,自己趕馬車,就不用和姜循同坐一車,看姜循臉色了。




姜循心情差起來時很惡劣的,簡簡不想自己淪為姜循的發洩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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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行駛起來。




姜循坐在車中,靜默很久。她手中握著姜蕪遞來的那張字條,低頭看了裡面遞來的信息:原來張寂真的懷疑江鷺,在查江鷺。




但姜循此時




沒有心情想那些事。




她只是憑著本能,不能錯過有用訊息,才去看了紙條內容。可她心煩意亂,根本不想思考所有事。她只是保持沉默,靜靜坐在時明時暗的馬車中。




馬車緩行。




簡簡趕車技術不好,車馬偶有顛簸,晃得車中姜循也跟著顫抖。




這就好像她的人生一樣——




浮萍落落,孤行無依。暗夜漫漫,兇險難測。




姜循靜片刻,手摸到車座氆毯上的瓔珞墜子。她想要發洩,她本是隨意一摸,卻一瞬間摸出了不對。




她靜坐著,一點點回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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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小娘子緋紅的裙裾鋪在地上,又有簡簡清脆說話聲在外。




躲在車座下箱籠中的江鷺,暗道糟糕。




……這輛馬車明明沒有姜家的標記,卻居然是姜循的馬車。




他居然又遇到她了。




隔著箱籠縫隙中透出的微光,躲在裡面的江鷺,看到豔豔紅霧一樣的顏色,鋪天蓋地;鼻尖聞到清雅香氣,在很近的距離,環繞著他。




意識到紅色乃是女子裙裾的顏色,江鷺便生出幾l分不自在。




……不過,應當無事。




他當做不知便是。




只要安全逃出去,他平安離開,不會讓姜循發現這些的。




只是靜謐中,江鷺五感敏銳,忽而感覺到不對勁。




他屏住呼吸。




他聽到了姜循沙啞而清冷的聲音:“簡簡,停車,把我的斗篷拿給我,我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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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車的簡簡迷茫:什麼斗篷?




她不如玲瓏機敏,脫口而出:“啊?”




姜循:“拿進來。”




簡簡不解地停下車,反身要爬進車,和姜循理論哪裡有斗篷了。




同時間,姜循起身弓腰,要拉開車門。




她朝座下一瞥。




流光極快。




在簡簡和姜循的手都要扶到車壁時,馬車座下的箱籠蓋子掀開,一道魅影撲來,撲向姜循。




姜循厲聲:“簡簡——”




簡簡意識到不妙,她猛地出手去推車門,但砰一聲,車門被從內重新關上。




車中,從箱中翻出來的江鷺撲倒姜循,將她壓到身下,阻止了她出去叫人的可能。




姜循袖中匕首已經拔出,橫在賊人的肩頭。




她被撞得朝下倒去,眼見要撞上車壁,那人卻伸手在她腦後一掂,將她朝前拉,拽入了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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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循冷聲:“再動殺了你。”




她的匕首抵在他頸側。




與此同時,江鷺低聲:“別開門。”




他跪地扣住她,她烏髮擦在他臉龐。




下一瞬,二人同時聽出了對方說話內容。他們錯愕抬頭,看向對方,四目相對。




暗車中一道光影照入,打在姜循顫抖的睫毛上,也打在江鷺高挺的鼻樑上。




姜循:“……”




江鷺:“……”




四目相對,雙雙目如死魚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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