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睽睽 作品

第 65 章





“我若知道你今日會來,便會讓玲瓏去……”




她倏地收了口,傻眼看江鷺。




江鷺朝她攤開的玉白手掌間,置著一枚烏黑剔透的藥丸。




江鷺道:“避子丸。”




姜循:“……”




她遲疑片刻,伸手要接過,江鷺卻又收回了手。他垂著眼,秀麗如山水迂迴:“我服用的。”




姜循:“……”




什麼樣的人,會隨身攜帶這種奇怪的東西,來小娘子房中私會?而且這是他用,非她用。說明他一開始便做足了準備,一開始就打算和她……




姜循的臉,後知後覺,到此時,開始微微燙了。




江鷺沒去看,他一徑低著頭自說自話:“我下了決心,自然並非搪塞你。我思索之下,欲行此事,大約需要兩方準備。一是避子,二是生情。




“我想你我之間,生情應當不算難,大約不需要催、情之類的藥物。若連此藥都需我備下,那你我之間,也沒必要走到這一步。那便只剩避子。




“我府上請了一位大夫,我問過他,他說避子湯雖有用,於女子身體總歸有害,怕日後子嗣艱難,最好少用。那便是男子用吧。大夫之前沒有聽過這種要求,但索性避子丸並不難制,他臨時幫我制了這一枚。我想有此丸在,你當不必擔心。




“我不會害得你聲名狼藉,名節不保。”




姜循怔忡看著江鷺。




她先前心煩意亂,此時才發現江鷺原來已換了衣,玉蘭花繡在衣襟口,與清晨時見他的那一身夜行武袍不同。原來離開姜府後,他特意回了世子府一趟,卻是忙這種繁瑣事情去了。




姜循心間微顫。




她說不清自己的念頭,只突然覺得神臺一空,心臟砰地跳快了一分。




江鷺說完自己的見解,便側頭欲問她還缺什麼、自己可一併備下。他側過臉時,美麗的娘子張臂相擁,唇瓣在他唇上輕輕一擦。




他本能後仰,微躲開這個吻。




姜循跪於他身前,目有微火,隱隱噙笑。




燭火映在帳簾上,江鷺慢慢地將手放在她肩上,低頭親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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帳中終於有了本該有的氣氛。




郎君的氣息漸漸從沉靜變得紊亂,呼吸變重;姜循被他扣肩,仰著臉與他相就,她的氣息也變亂,卻依然如溪流般清淺。




不斷地加深、探索,唇齒生香。




男女之情,由身體的契合而誘發。二人頭皆有些暈




,熱意在交轉的氣息間流動,熨得肌膚一同生燙。




你追我趕的戲碼百看不厭。姜循有一腔促狹勁兒,她本性難掩,即使情熱,也如靈動小魚一般調皮難捉;江鷺如劍如松,挺然無畏,他被她激起鬥志,悍勇之意攀升,她便要開始節節敗退。




姜循心跳快得要出心髒,她有些受不住。




她輕呼:“阿鷺……”




她這一聲,甜膩、沙啞、細弱,與平時截然不同。江鷺俯眼望她,他側過臉平順呼吸,卻下一刻重新迎上,姜循被撲倒在了軟榻茵褥間。




她輕輕地“嗚”一聲,被郎君的手勾住下巴。




江鷺扣著她,望進她眼睛,他久久不動,逼得她不得不正視他。她在他生情的微紅眼眸中,尋到幾分清明。




江鷺啞聲:“你想好了。”




姜循輕笑:“嗯。”




江鷺盯緊她,看她是否有一瞬遲疑:“走了這一步,就回不了頭了。”




躺在褥上的美人目光平靜幽黑,她靜靜吐出幾個字:“別回頭。”




他側臉便朝她親來,她望到他線條秀美的下巴,腦中生痴——




一切發生的雜亂而沒有道理,又處處是必然之意。不斷地確認對方是否後悔,不斷地刺探對方心思,萬般繾綣又百轉千回的心意,皆縮為了此刻。




輕帳薄如羽翼,燭火半明半暗,一切覆上一重薄薄的光,照在二人身上。




半舊的軟枕凹陷,木製地面上暈著瑩瑩流轉的月光,連月光也是一重濃得化不出來的暈黃色。爐中一縷香輕燃,嫋嫋飛空,或聚或散,漂浮在從帳內扔出的一件件男女衣物間。




勒帛,玉墜,羅衣;半臂,暈裙,香纓。寬袖滑落,身入一團晦暗。




一切都在浮煙間迷離。




床上小銀鉤輕晃,帳子欲墜不墜。帳上所繡的銀花藤蔓開出一幅枝繁葉茂的春夜之景,在一重重發著微光的花葉間,姜循喘氣暈沉,摟著身上郎君。




髮絲鋪了一床,她不知自己在江鷺眼中是何等豔色,她只知重重花葉穿過燭火,模糊的光影在郎君修長的玉石一樣的身上流淌。




他眉目微蹙而含霧,雙頰如雪又染紅,垂著發散著衣,既潔淨無暇又放浪形骸。他綻在月光下,恍成一段亙古不變的修影,掛在姜循的心絃上,讓姜循看得收不住目光——




“啊!”




姜循被自己的慘叫聲拉回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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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鷺同樣被姜循的慘叫聲拉回現實。




他原先如沉在一片光華絢爛的海中,四處繽紛奪目,如玉生煙。這是一場綺夢,他從未邁入,一經踏入,才發現一向引以為傲的自制竟被裹挾其中,生不了半分理智。




人原始的欲如獸一般,控制著他。他口齒生澀,愈發渴求。身下便是他肖想許久的美人,他親了又親抱了又抱,她竟那樣軟,讓他愛不釋手。




他格外珍愛,竟不知該如何是好。此時恐怕她要什麼,他都會昏了頭一股腦答應她。




人在欲下是如此卑陋可笑,讓人生厭。




江鷺憑著本能行事,貌美的小娘子攀著他肩,在他耳邊的每一聲,都如迷藥一般讓他愈發沉浸。她調皮地在他肩上輕輕咬一口,也變得像刺激一樣,讓江鷺更生暢意。




江鷺從未體驗過這種暢意。




他將近二十年的人生,學的都是“剋制”。




他性情本柔,又一味內斂藏鋒,不得南康王喜歡。南康王本就不喜他這性子,更喜歡他姐姐那樣的性情。在江鷺為了阿寧的假死而失魂落魄的時候,南康王對江鷺的性子厭到了不堪忍受的地步。南康王把江鷺送去涼城,送去戰場,本就是要磨去江鷺的柔,用血腥和殺戮來打造出一柄絕世好劍。




南康王要練劍。




這把光華璀璨的劍應當——水一般自如溫潤,弓一般堅韌鋒利,鐵一樣百折不撓,松一般千古不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