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3 章

 姜循希望她說服張寂逃走 , 配合他們一道造反 。 張寂有領兵之能 , 這本事對於他們來說十分有用 。 何況東京城中的十萬禁軍 , 恐怕到今日 , 都還在信服著張寂 。

 只要張寂回來 , 他們佔領東京便會容易 。

 bbere, bern: 她該怎麼說服張寂呢 ?

 張寂上一次幫她 , 是她以性命相逼 , 她用自己的苦難打動他 。 她已經做到極致了 , 這一次如何更加極致 ?

 張寂上一次幫她已經很難 , 他被配嶺南 , 本就是他對自己的懲罰 。

 他已經為此認罪 , 他怎可能再次背叛 ?

 他理解姜氏二女 , 理解江鴦 。

 但他始終不贊成他們 。

 雙方不同道 , 姜蕪怎麼再想法子呢 ?

 姜循信件看起來十分著急 , 姜蕪跟著著急 , 卻絞盡腦汁 , 不覺得自己有本事說服張寂 。 必是她讀的書太少 , 她肚子裡沒文墨 , 她不夠伶牙俐齒 ,

 才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張寂吧 。

 姜蕪心煩地攤開書 。 她讀得心不在煥 , 讀得心神不寧 , 乾脆拔衣走到窗邊呆 。

 她眸子忽凝 : 她看到黑魅魅深夜中 , 驛站那裡失了火 。 火熊熊燒起 ,

 但是竟然沒有人呼救 ?

 張寂在驛站 。

 姜蕪奔去的路上 , 擦過旁邊小徑 , 餘光看到衙役們說笑著去城裡的酒肆喝酒 。 驛站的火明明在後 , 他們好像壓根不在乎 。

 姜蕪顧不上他們 , 來不及想這些因果 , 她找人救火 , 又在找不到人時急得雙目紅 , 乾脆將夜間井水淋了一身 , 溼漓溏地朝那燃燒著的火海奔去 。

 她聲音在夜火中弱而細微 :“ 師兄 、 師兄 … 張子夜 , 張痺 ! “

 姜蕪咳嗽不住 , 被燻得淚流不住 , 她用手捂鼻 , 弓著身在一間間房舍

 中尋找 。 有卷著火舌的橫樑從上倒下 , 她跌跌撞撞地躲避 。 她無數次害怕 ,

 可她仍深入一間間房舍 。

 這裡沒有一個人 。

 驛站吏員們竟然全部不在 , 一間間著火的房間空蕩蕩的 。

 她不知道 , 在天黑之前 , 驛站收到了來自東京的手書 。 手書由攝政公主寫下 , 由京中太傅令 : 不必去嶺南了 , 中途殺了張寂即可 。

 吏員們本就拖拖拉拉不想去嶺南 , 而今太傅下令殺他弟子 , 馬屁精們當然著急佈置起來 。

 他們在晚膳中給張寂下了軟筋散 , 讓張寂昏昏沉沉地睹過去 。 他們把所有人喊出去 , 把驛站變成一處空宅 , 只留那昏睡的張寂戴著枷鎖被鎖在房中 。

 而張寂在煙霧中果真被吡醒 , 看到的便是窗外的火光 。

 一片幽黑中 , 他動也不動 , 手腳上的枷鎖正如人生的枷鎖 , 鎖得他心如冰雪 , 僵而冷涼 。

 甘州胡楊林的殺局慘烈無比 。

 江鷺和江飛瑛雖然武力出眾 , 雖然帶來的衛士也都很厲害 , 可架不住伯玉那一方安排的人馬多 。 伯玉本就想在今夜帶走姜循 , 殺了江鷺更好 , 自然佈置很多 。

 伯玉想反刀砍向江鴦時 , 忽而一陣風吹來 , 擦過他鼻端 , 他眼睛變得迷離不堪 。

 江鷺看到伯玉露出幾分迷栩的神色 : “ 姐夫 , 你怎麼在這裡 ? “

 伯玉口中的姐夫 , 自然是上一任阿魯國王 。 但是此時好端端的 , 那舊

 國主已死 , 怎麼回事 ?

 江飛瑛心中毛 , 江鷺毫不手軟 , 手中劍起 。 而伯玉又在一瞬間回神 , 露出恐慌的神色 , 躲過了江鴦的殺招 。 殺招雖躲 , 那一劍劈中他手臂 ,

 血流汨汨 , 伯玉驚恐間行動變得遲緩 。

 伯玉亦現了 :“ 你對我做了什麼 … 姐夫 , 你怎麼又來了 7“

 江飛瑛心中稍惑 , 見江鴦手中不停 , 自然跟上 。

 而姜循那一邊 , 敵人抓住玲瓏 , 來威脅他們停下 。 姜循低喃 :“ 時間差不多了 。“

 敵人 : “ 什麼時間 … 王上 , 你怎麼來了 ? 1 “

 胡人們放開了玲瓏 , 姜循身邊的衛士趁機去救人 。

 敵人們一個個跪地像是朝什麼人磕頭 , 神色是帶著癲狂之色的靜穆 。

 邪風陣陣 , 濃雲遮天穹 。

 胡人們又很快回過神 : “ 生了什麼 … 我們怎麼了 7“

 他們兇狠殺來 , 和他們的王伯玉一樣 , 變得動作遲鈍 , 又時時受到幻

 躲到安全之處的玲瓏看著血泊中的姜循 , 以及姜循身邊那些動作奇怪的敵人 、 還有驍勇無比的衛士 , 玲瓏心中有了一個猜

 測 ; 敵人莫不是被 、 被

 局面變得混亂 , 本不佔上風的大魏衛士開始佔據上風 。

 伯玉時而意識模糊時而清晰 , 他意識清晰時和江氏姐弟二人打鬥 , 余光中看到另一邊戰局中的姜循 。 風吹小娘子衣袂 , 好像也吹起那小娘子唇角的一絲詭異笑 。

 伯玉心中浮起寒意 。

 他感覺到危險降臨 , 己方不能再等了 。

 伯玉 : “ 放箭 , 放箭 ! 讓外面的人放火 。“

 一隻只箭飛上高空 , 大魏衛士打落了一些 , 卻攔不住這些胡人 。 而伯玉想起自己設計這個局面時 , 和自己的人手商量過的 :

 “ 若是到最後 , 我還是拿不下姜循 … 雖然這不太可能 , 但是姜太傅強調他女兒聰明強調很多次 , 我還是得做最壞打算一一到時候 , 你們就射火箭 , 一把火燒了胡楊林 。

 “ 我逃不出去 , 也別讓姜循走出那片胡楊林 。“

 此時最壞的結果生 。

 伯玉眼看著密密火海從四面八方燃起 , 大笑出聲一一

 “ 姜循 , 你別想活 。

 “ 江鷺 , 你還不救火嗎 ? 你想跟我一起死在這裡 , 不回頭救涼城嗎 ?“

 無論他如何刺激 , 江鷺身上那玉石俱焚一般的凜洪死也不回頭 :“ 我說

 戰場上的敵人怎麼這樣多 ?

 沒有人告訴過筒簡 , 打仗和武功好壞沒有多大關係 , 打仗甚至有時候和人數都關係不大 。 簡簡只是跟著十三匪拔劍揮舞 , 覺得自己像傀儡像木偶 。

 副官說跟著江鷺留下來的戰術走就行 。

 筒簡心想 : 這裡面難道有戰術 ?

 她不懂 。

 她已然開始疲情 , 開始焦躁 。 她從未見過這麼多血見過這麼多屍體 ,

 她起初害怕後來興奮 , 到此時已然殺得麻疲 。 可是敵軍千軍萬馬 , 她有時候遲鈞得連敵我都難以分清 。

 簡簡咬緊牙關 。

 她悍勇無比 , 遇到敵人就兇悍地一刀致命 , 讓一直緊張跟著她 、 怕她出錯的副官敬佩無比 。 筒簡在戰場上渾渾噩噩 , 不過是在說服自己 :

 只要堅持到天亮就可以了 。

 她不知道江鴦對這場戰爭都沒有信心 , 她誤以為只要到天亮他們就會嬴 。 但是無論如何她不會退 , 她會一直裹著 “ 江鴦 “ 的身份 , 帶著將士們衝鋒陷陣 。

 玲瓏總是問她 , 她既然一路跟著他們幫助他們 , 為什麼還不肯理會姜循 , 她要怎樣才肯和姜循重歸於好 。

 其實跟著他們這麼久 , 簡簡已經模模糊糊明白 , 哥哥曹生確實做了壞事 , 危害了很多人 。 曹生害了很多無辜人 , 而不管姜循目的是什麼 , 姜循確實救了很多人 。

 簡筒不得不承認 , 江鴨殺曹生 , 是在救人 。

 她只是很生氣很委屈 , 很不甘心 。

 簡簡心中有個念頭 : 她要做一件足夠大的事 , 足夠了不起的事 。 她要讓姜循親口承認 , 說姜循弄錯了 , 說簡筒是好人 , 是姜循對不起筒簡 。

 她要姜循低頭 。

 今日的事 , 一定足夠大了 。

 簡筒會堅守這裡 , 一直堅持到江鷺他們回來 。 如果堅持不到 , 死在這

 裡 , 和哥哥重逢 , 也依然是一件足夠大的事 。

 蜀地的房舍中 , 張寂沒什麼表情地看著橫木的燃燒 , 聽著喀裡啦啦的火星亂灣聲 。

 他低頭看到自己被綁在床頭 , 而手腳上的枷鎖不解 , 周身又沒有內力沒有一絲力氣 , 他便知道自己如今的處境 , 更明白生了什麼 。

 有人要殺他 。

 如此佈局 , 想殺他的人應該是大人物 。 他和地方上的小官小吏沒有糾葛 , 他的所有仇怨恩惠都在東京 。 一路走來平安無事 , 到今日對方卻突然動手 , 說明局勢生了變化 。

 那麼 , 這樣的仇怨 , 便不是小打小閘 , 很可能是局勢變得嚴重 , 讓對方必須殺自己 。

 誰會殺自己呢 ?

 說來諷刺 , 張寂第一個想到的 , 

竟然是自己的考師 , 姜太傅姜明潮 。

 為什麼呢 ?

 十多年受教 , 中途因政見不同而分道揚鑣 。 本以為流放已是結局 , 可是姜明潮要殺了他 。

 他自小孤苦伶仁長在姜家 , 老師教誨師母養育 , 他長大後縱然無法回報他們 , 也一直在努力不和姜明潮起衝突 。 他將姜明潮視作父親 , 他的父親卻似乎不在意他 。

 他是做了什麼 , 才讓姜明潮這樣怪他 ?

 若是父親想殺他 , 他是不是應該順從 ?

 張寂目中無光 , 忽聽到砧砬撞門聲 , 聽到柔弱聲音時近時遠 : k,

 張寂 …

 他眼中空寂寂

 , 盯著那扇門 , 聽著那時遠時近的小娘子聲音 。 他忽然看到這扇門被撞開 , 滿面灰撲撲 、 眼中被燻得落淚通紅的姜蕪聞入火海 。

 她泣哭連連 , 怯懦無力 , 一點火星子都足以傷害到她 。

 她懼怕非常 , 可她還是努力在煙霧中晏大眼 :“ 別怕 , 我來救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