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遺一丁 作品

第7章 光明煊赫機鋒峭

 交淺而言深,虢玩明白這是宗放在要自己一個答案,也是大肇想知道大晟的姿態,否則青山綠水共為鄰,也不過見山是山,見水是水,各走各路罷了。

 “大肇頗多未經世事的書蠹憤憤不平於賢兄接受了國君所賜名號、官銜和田產。殊不知,賢兄這番作為反倒在我大晟朝野更具盛名!哪怕是西陸和大綦也認為這是君臣相得的一段佳話!”大晟以玄學為國學,士庶無不以津津樂道於清談玄道,而中山柳氏更是以玄學而聞名,因戰功而躋身中品士族行列,柳晏作為清談老手常以身為宗放好友為榮,由此也頗得晟朝同道推崇!

 大綦與大晟追尋的自然之道,是隨心所欲、天然質樸。所謂凡人好做,聖人難得,大晟的清談名士更希冀自己能夠曠達而不沾俗務,雍容且名利兼得。逍遙為根本,扶搖上霄漢,真仙不好做,做個人間活神仙也是好的。

 只是這人間活神仙也並非是功名利祿要不得,所謂邀名射利,這名聲才是世家大族的心頭好!畢竟世家大族間除了名聲還可爭相較量,財富、權力、地位、爵祿那都是與生俱來的,只有老傖庸奴才在這上面計較。而名聲又豈是那麼好得來的?

 所謂清談雅士,高潔君子,便是如宗放這般顯達於朝堂,見幸於君王,卻又能悠閒於湖海,縱情于山林,激揚文字,談吐芬芳,往來有清淨名士,門下皆道德學子,如此才是天下楷模,四海表率!

 “此言不虛,否則我也無緣請得柳君相助,來此拜訪云溪先生。”

 家兄與狐季子也反覆叮囑,若是想推動朝廷興兵聯肇以備北患,一方面須大肇朝廷有所決斷,但另一方面須有如宗放等名士達成共識!慈聖太后的立場只是能堅定大晟帝王的決心,而只有如宗放之流才能帶動大晟世家的風向!

 這最難辦的便是掌握這等名士君子的心性,而兄長告知自己,宗放便是那登雲閣主人時,虢玩只覺得萬幸,萬幸宗放原來是同道中人,如此還真是走了一條捷徑。

 “大肇上下,有人認為我以道法蠱惑君王,欺名盜世,侵佔國帑,放縱門人,恣肆驕橫;也有人羨慕我終南捷徑,邀幸上恩,名利雙至,逍遙縱情;更有人上書以我獻媚君王、結交權貴、干預朝政,謀取利祿,應明正典刑,以為後來人戒!”

 宗放這番話是何意,虢玩清楚,柳晏也清楚,其實此刻最佳的說客應當是狐季子,然而狐季子分身乏術,這才讓虢玩請得柳晏隨行。果不其然,有些話只有名士與世家才說的通透,至於虢玩雖也出身世家,但畢竟有著刺奸的身份,只是這份濁務便不適合與宗放對談。

 “天下四邦,大宇承祖宗之法,奉元始天道,以禮治國;大綦憑武德興邦,奉太清道德,以法理政;我大晟匯世家群賢,奉上清純道,以玄經世,唯有大肇以靖難為基,奉九天司命為聖祖,卻以儒為顯學,尤其是慈聖太后代天監國,臨朝稱制以來,儒學愈加興盛,道宗反而成了末學!”

 柳晏涉及玄道學問來了興致,不覺侃侃而談。

 “儒學本是雜糅了宇朝禮法,各家之長的雜學。儒道相濟也是正理,純道如赤身涉水,純儒是旱地行舟,儒學可為參窺道法基礎可矣。而大肇以儒學為道統,所謂上承先賢,取道家中平無為之聖功,集法家參政明理之王道,下啟民智,立仁義以彰博愛公正之名,約綱常以克人慾心性。倡言以理易道,天下人遵自然之天理而非各家之道統,以新道德易舊道德,以科舉取士代道德考功,看似是為天下寒門庶人尋得通天大道,不過是以鯔魚嗜鯨肉,天下紛爭將一發不可收拾!”

 “賢弟,‘恬淡為上,勝而不美’!我朝儒學不同於前代儒家之學,我也是儒道兼修,道為儒之心源,儒乃道之物理。於己心即理也,於天下理乃心也。道理各有所需,不可一概而論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