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遺一丁 作品

第45章 青蛟噴雪憑誰爭

 自然而然,這左通判開擂臺便是第一種關撲買賣,於是廂軍教場便開了市,這教場瓦子也因此而興盛,便是這瓦子與教場內的街販買賣也是廂軍充任,收入自然是到了左通判手裡。

 所謂廂軍便是地方戍衛鎮兵,大肇開朝之初,這地方鎮兵乃是軍隊骨幹,為了避免重演中宇朝藩鎮故事,消除如後宇朝這等諸侯林立局面,大肇太祖太宗將天下強軍盡收禁軍之中,按照戰事需要僅沿著崑崙山包括西京、北京部屬禁軍,三分之二的禁軍皆駐紮在東京,而南京也不過有禁軍一軍之兵。

 然而地方上也有緝盜守備需要,緊靠府監巡檢義勇、縣鄉衙役土兵難以為繼,再加之饑荒流民水患災民以及牢營監犯常有之,於是太宗宣宗朝便收這等人從軍,別號廂軍,到了宣宗新政之時也立下規矩,禁軍武技校驗不合格者也降為廂軍。

 便是廂軍也分三六九等,便是所謂教閱廂軍與雜役廂軍。

 教閱廂軍軍制其實與禁軍略同,只是訓練兵備粗疏了些,至於雜役廂軍實在難說是軍人,所從事的皆是修城、榷酤、製作軍器、修路建橋、水陸運輸、牧馬屯田等雜務,便是官員修繕府邸也是廂軍的主業。

 尤其是天下承平日久,便是應天府這等四輔之地,駐防禁軍不過一軍五千人,至於廂軍雖然在冊三萬眾,其實實額二萬三千多人,教閱廂軍在冊萬人,實則八千人,饒是如此這左通判放在朝堂上都算得上勤於武備,兩袖清風了。

 待到擂臺擺開,只看這每日報名上陣之人也是江湖草莽、鄉勇土兵居多,反而正該奮發的廂軍與衙役卻應者寥寥,其實這也是該有的場面。若是廂軍與衙門有堪用之人,這左通判又何必擺開擂臺,許下偌大好處呢?

 按著左通判選拔出可用之人才是正事,再有銀錢入賬乃是添頭。可事與願違,眼看著每日現錢到手,這左通判卻絲毫提不起勁頭,因為這幾日擂臺上唯一耀眼的便是那松二郎,在他手下幾無一合之將,實在不知道給自己出這等餿主意的天台山紫霄觀道人究竟靠不靠譜,這幾日若不是他拿禁軍中有些名號的悍勇之士上來湊數,只怕這松二郎便成了最終的贏家。

 松二郎在擂臺上自然志得意滿,此人頗有些真功夫,而且路數混雜,便是想窺出師門也實在拿不。眼看著過了一旬,這松二郎除了開始還歇了三天,後面索性每天開擂迎接挑戰,只看這廝若是對手善相撲,他也拿相撲對付,若是撂跤,則此人也是用跤法來戰,無論長拳還是短打,短兵或者長刃,皆是針鋒相對,卻依舊更勝一籌,若不是知道此人乃是右通判的爪牙,左通判還真想將此人收入麾下。

 可惜,江湖越老,膽子越小,到了左通判這個歲數,實在沒有熬鷹的勇氣和耐心,這等人物便是轉換門庭,他也無福消受,也因為如此,這老兒更是焦躁難安,嘴角燎泡也發了不少。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便是再不要臉,這擂臺也不能無限期擺下去,又過了五日便是撲買的數量也大幅減少,並非無人問津擂臺賽事,實在是彩標已經到了原價,買賣雙方都沒了賺頭。

 而那禁軍指揮使也行文來抱怨,不敢再派手下過來了,實在是都頭之下已無可用之人,若是讓指揮、虞候們上場,豈不是讓人羞死。

 正沒奈何時,那紫霄觀道士神叨叨的又來了,只說勝敗便在今朝,而那彩標便開出天價的保底一賠五來。聽這老道所言,左通判都想脫下靴子抽他,可這老道拿出真金白銀要來參一手,倒讓這老兒也平靜下來。

 天下三等人的錢最難掙,所謂丐幫的頭目,錢在眼裡印著,打死了他都不會拿出錢來;其次便是青樓的老鴇,錢也在眼兒裡縫著,便是掏出一肚子下水,也休想從她那裡摸出半個子兒;最後邊是這等看山的道爺,這錢都在心眼裡藏著,便是拿來點了天燈,骨頭熬化了這錢都化不出來!

 因此看著老道將兩口匣子費勁的擺在面前打開,左邊乃是足兩的赤金餜子足有百個,右邊的則是三層套裹的精鐵匣子,裡面便是一沓文契。

 這左手的便是下注的本錢,若是按著一賠五,便是五倍金餜子的回報,右手則是紫霄觀持有的度牒和田產房契,權作抵押,若是不能取勝則便將這些賠給左通判。這等豪橫也實實在在讓左通判大吃一驚。

 當今大肇錢荒,其中比那金銀更值錢的便是這道士度牒,莫說大肇,放之四海這度牒都是值錢的寶物。便以大肇為例,有司掌管境內所有道觀宮閣的道士出家審定、勘驗、出具度牒,這鴻臚寺道錄司每年審定度牒才五百張,這五百度牒分作十二份,由清虛宗欽定十二天師負責簽發,而這朝廷頒發的正式文牒放在民間便是稀缺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