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遺一丁 作品

第49章 信緣吹落誰家去

 最先上筵的是果品,有時令水果以及榛子、松子等乾果;青梅荷花兒的“雕花蜜煎”;砌香梅的“砌香鹹酸”必不可少。

 再下來是下酒的菜式,“下酒十五盞”的每一盞都有兩道菜,菜式繁多,勝在分量有限,也是能一一開懷享用。其餘的炒白腰子、炙鵪子脯、潤雞、潤兔等“插食”也是琳琅滿目。什麼十色頭羹、五味杏酪羊、蜜炙鵪子、野味鴨盤兔糊、潤獐肉炙,佐了歸德城泰豐樓的玉京春名酒,更是讓人開懷。

 葷素從食更是豐富,肉饅頭、鵝鴨包兒、肉油餅還趁著一缽筍潑肉面。這更貼了兩個小子的心意。

 永州不少河道急流所在大多設有水磨坊,尤其是丹陽這類的大城,一應麵食皆取自官辦的面市,在官府水磨務監督下統一銷售。達官顯貴,仕宦豪商皆用細面,而所用末茶也出自磨坊,至於啟封城更是有著二百餘處磨坊,年課稅四十餘萬貫。大肇財貨之豐厚,即便是大晟也難以望其項背,強如大綦其吃穿日用之物業已採購於大肇。世人常將三國互相攀比,更有好事者評定三國特色。如大綦六絕,金銀寶器、強兵堅甲、大綦武戎、神都仕女、詩文雙璧、天都神工;大晟七風,玄風逸士、嘉風南禾、疾風龍馬、罡風大都、瑞風漆裝、輕風縑紬;大肇八樣錦,美食、美酒、藝伎、強弓、詞人、道士、海舟、名瓷。至於西陸諸國世人除了後宇王室其餘皆視若蠻夷一般。

 畢竟人多眼雜,這一頓飯,幾人吃的酣暢淋漓,但是半句閒話也沒說起,彼此間即使開口也是用的化名。

 元三兒則親自伺候,讓僕役皆在院內歇息,酒足飯飽後,他又張羅撤了殘羹,為大家上了香飲子,並不催促諸人動身,而是引著一眾僕役去拾掇箱盒往車駕上搬去。

 小院內只剩下他們九個,而仝三郎提出留在此處,讓元三兒往來傳遞消息。

 “這是為何?”

 蘆頌有些不解。

 於是仝三郎把話說的明白。

 一來,仝家兄弟說白乃是海客,半商半匪,往來之人也大多如此,若是也與智全寶攀上聯繫,那忌諱衙門的自然敬而遠之,而有心攀附智全寶的,又該如何處置?豈不是橫生枝節!

 二來,這個院落不甚起眼,所謂狡兔三窟,多留幾個落腳之所絕無壞處,即便幾人現在用不上,為了日後也應預備著,且若是宗先生一行人或其他援手也趕來,也好安排。

 三來,便是作兩全之計,所謂虛虛實實,既然一眾人入了智家宅院,那便是浮在了水面,許多事自然不好處理,若是他們幾個能轉移許多人的視線,反而有利於他們三個行事。

 如此,幾人便不再囉嗦,當下分了工。仝家三人留在此地,之前藏匿的細軟武器依舊保持現狀,其餘人只拿了趁手之物,如蘆頌的寶貝百寶箱等,一起去智家。

 便是去智家依舊分作兩路,蘆頌這一路順著書院這條線往上梳理,柳瑒這一路趟著市井渾水,倚靠智全寶盤點整個局面,核心便是發現使團動靜,尋覓敵人痕跡,按著宗三郎的話,他總覺得這應天府的兇局即將打開。

 修道習武之人久歷艱險,常渡災難,宗三郎這預感,隱隱的風鳴、鬼瞳也有同感。

 於是,該出發的迅速收攏了應用之物,該留守的也幫襯著不留遺漏,六人出了門徑直上了車駕,元三兒也不問其他,只管趕路,如此不免讓諸人又高看他一眼。

 江湖兒女,每一刻都是生離死別,於是走了便是走了。茫茫夜色,道路朦朧,無所謂悲歡離合,有的只是堅持、堅定和堅強,而這些也是人生的無奈。此身就在局中,堅持到終局才有機會邁入下一個局中,若是做了局外人,那人生才真是熬煎的苦海。

 一路無話,便是元三兒也嚴肅起來。

 這幾個時辰的相處,他已經發覺這幾個少年絕非平庸之輩,更是懷揣使命,裝著無數隱秘而來做大事。他才二十歲,但面對這幾人,竟有老邁的感覺,自以為已經是游龍出海,卻發現真龍哪怕還是青蔥年歲,這光芒也讓他無法直視。

 尤其是今日碰到這三人,說句實在話,便是心中如擎天白玉柱的智全寶,其光芒也無法與這三個少年相比。

 看似言談舉止依舊青澀,但是眉宇間的英氣,言辭透著的自信,讓人側目,這才是初升的朝陽,假以時日必能照耀四方,不知道自己是陽光下的芸芸眾生,還是金輝中的一份子呢?

 元三兒之所以拒絕老老實實當個店掌櫃,便是不願意按部就班的在這個年紀便看到一生所謂最好的歸宿,他也有自己的野心,也有自己的理想,越是浪蕩於天地,才有更多選擇的機會,今時今日未必不是改變平凡人生的機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