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遺一丁 作品

第61章 魚跳處浪痕勻碎

 這老倌兒索性把許多腌臢事說了出來。

 “這福昌縣真是個混世魔王,頭一遭,是找紫霄觀作白事道場,結果拿狗肉葷酒灌倒了跟班兒的小道士,然後使壞把死人屍首搬出野地讓野狗啃了,然後報官稱是紫霄觀道人破了戒,才詐了屍,還傷了苦主,結果這兩個道士捱了板子,還被奪了度牒,發配充軍;”

 “然後就在這紫霄觀山門對面開了間庵酒店,作皮肉生意,還把這斷帳渾水貨穿了道袍接客,還造謠說是紫霄觀的產業,皮肉錢都是交到三清殿內作香火,客人們來此便是積德。惹得這清虛觀道人前去理論,還被。。。還被。。。”

 “如何了?”

 面對三個少年,他這老臉也一紅。

 “還被老鴇子拿了馬桶裝了葷腥物潑了。”

 “作孽啊!”

 三娘聽了這話,臉都臊紅了。

 兩個男兒也是面紅耳赤,真個是無恥之尤啊,這般糟踐修真之人,便是大羅金仙也非氣得三昧真火發出來。

 “後來呢!”

 “這道人也是性情剛烈,哪裡受得了這般屈辱,便在山門前用寶劍割喉自盡了,死前還高喊,弟子受了汙穢,不敢辱及師門,便是死了也不可將這髒身子抬進觀去。”

 三人聞言實在是不知該說些什麼,這麼個乾淨人死的如此窩囊。

 “那紫霄觀主持,便與眾弟子抬著屍身,到福昌縣告狀,結果被那衙役打將出來,再想往府裡告狀,才走到南門口,便被福昌縣給鎖拿了去,還是左判出面才把人保了出來,可惜這主持和三個徒弟進去時好人模樣,出來皆是遍體鱗傷,一個徒兒還被打得瘋瘋癲癲,到如今都沒好利索。”

 簡直匪夷所思,三個世家子弟,達官貴人哪裡遇到過如此不公之事,聽著老兒講來只覺得荒謬。

 “後來呢?”

 “後來便是這主持一把火就在紫霄觀三清殿前焚化了徒兒屍身,抱著骨灰罈子,與其餘弟子便遷居山下紫霄觀,如今城內紫霄觀的道人並非是山下紫霄觀的弟子,乃是太暉觀代管。”

 “這便完了?”

 “還能怎樣呢?聽說這紫虛觀還每年支付給太暉觀八百貫代管錢,至於這錢去了哪裡,誰又說得清?”

 不是說大肇是太平盛世,如今太后仁厚,天子**,眾賢輔政,國泰民安嗎?這等兇蠻之事就在應天府發生,就在東京城的眼皮子底下發生,怎麼聽這老兒說起,無奈之餘更多的是司空見慣呢。

 “這等事如何不一路告上去?”

 三娘忿忿難耐,尤其是聽聞那道人寧死不甘受辱,更有物傷其類之感。

 “告哪裡去?京城嗎?若是慶康年間,還是承青天作啟封府尹,只怕早就去了。可惜,連承青天都被髮落到南疆去了,咱們還能找誰,還敢找誰?”

 說到此處,這老兒也有些義憤填膺,最後也是唏噓的說道,

 “如今,咱們丹陽城百姓便把這城內紫霄觀稱為怨臺,山下紫霄觀稱為哀居。紫霄觀道人從此絕不踏半步入右城。”

 幾個人走了一會兒,都沒說話,神色都有些鬱郁。

 “老翁,這些事你怎麼知道這麼詳細?”

 冷不丁,三郎問了句。

 “這便是為何我說,這丹陽城也沒幾個比我知道前後之事,”

 老倌兒說到此處,又有了幾分神采。

 “不瞞幾位,自從我師父歿了身子,我便接受了他老人家的人脈關係,許多零碎活計我都交給了幾個學徒,也是盼著他們成器。許多大脈絡,必須自己掌握,並非是咱們藏著掖著,實在是沒幾十年功夫,拿不住事兒。如今,咱不敢說拿了多少高門大院的買賣,但是這是豪門顯貴的管事們和姨奶奶、掌事的婆子們的置業買賣,咱還真是掌握不少。”

 “哦,有如此人脈,怎麼還人前人後的忙活?自己置辦些產業,當撒手掌櫃的多好?”

 柳瑒問道。

 “這話是折煞小人了,咱有幾斤幾兩是拎得清的,咱們往來的說的直白些也就是貴人家裡面的豪奴近婢,再怎麼顯擺,也就是個下人,便是這等人在小人面前都是頂天立地的人物,若是真讓小老兒我站在貴人面前,只怕人家動動手指頭,便能把我這一把老骨頭碾碎了。”

 這蒿老實揣摩著,認真說道。

 “這一兩年裡,咱們外城出類拔萃的便是東城智家兄弟,也算是為我們這些貧苦人爭了口氣,只盼著智家步步高昇,咱們跟著沾些福氣就算圓滿了。”

 在他們這些底層人眼裡,能靠得住的貴人便是從市井間發跡的智家兄弟,便如軍隊中,行伍裡面值得士卒追隨的也是中下層的都頭、虞候、一眾提轄軍佐,譬如三郎的叔父宗二先生若非少年從軍,發於行伍,如何有許多豪傑追隨,北面武人第一的秋帥若非昔日替兄頂罪,發配邊關,以罪徒之身再發跡於戰場,才為北面無數英雄爭相報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