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遺一丁 作品

第117章 聽君歌復解人頤

 霄都監站在營丘通判身後,回想兩日以來的經歷,甚覺後怕。霄家父子與營丘家相交莫逆,尤其是官場上向來是同聲共氣,霄都監深知營丘家這樣三代皆是科舉正途為官,僅是營丘潭其父這一脈便出了一相八進士,所謂一門桃李,簪笏滿庭,積攢了三代人的經科同年、門生故吏,其根基深厚其實遠勝那些在丹陽固步自封的白板豪強、空心勳貴。果不其然,營丘通判到現在為止都能選擇站在勝利者一邊,絕非僥倖,而是基於其人脈厚重。

 霄都監此刻心情複雜,僥倖欣喜之餘更是深深地後怕以及對於前程的憂慮。畢竟他已經是跟著營丘通判徹底站在了丹南豪強的對立面了,除非能協助承公徹底扎穩腳跟,打開局面,否則欒大判的今日就是他們的未來。

 因此聽得公良參軍的吩咐,霄都監也是以下官的姿態急忙趨前接應。

 這就是他交投名狀的時候了,一絲猶豫都是落入萬丈深淵的下場。

 “公良先生所言極是,霄某與欒大判也是久在同僚,當仁不讓。只是某掌府內軍務,此刻不得離開。可否將此事交予某那愚子辦理,莫看小兒文不成武不就,好在熟悉丹陽地界繁雜事務,某再撥調幾個細心的吏目役員跟著辦事,必能照顧欒大判周全。”

 這老兒的巧心思也是極妙,這份投名狀不僅交了出來,甚至還拿出寶貝兒子當了質子,若是還讓欒大判掀出風浪,這板子打下來,可不只是落在老子的屁股上,兒子也跑不了。這份決絕,倒有些武夫光棍本色,也是承公所需要的。

 既然話說到這裡,霄都監一揮手已經有親信吏目公人直入堂內,兩邊挾著欒大判便向外而去。

 欒大判還想掙扎呼號,只是這些公人是拿賊的老手,一人拿著藏在袖內的鐵尺狠狠捅到他的後腰,這份痛楚竟讓欒大判一個字也發不出來。又有兩人的雙手如鐵箍般牢牢扼住了欒大判手腕,腿下使了絆子,就這麼眾目睽睽下,一絆一帶,欒大判身子已經離開地面,就這麼被摜帶著拿了出去。

 身前身後幾個吏目則默契的高喊,‘欒大判昏病發啦,快快去府城尋名醫去,若是耽擱恐怕性命難保!’

 明檢法見此情形幾乎是要癱倒了,那推官早已跪坐地上,其餘人等雖有兔死狐悲之氣,卻無肝膽相照豪情,皆是默默看著欒大判被帶了出去。只有那提刑司管勾還能直勾勾站著,盡力維持著儀態,也僅此而已。

 只有霄春臣慢慢騰騰的挪了出來,向眾上官行禮後,才不情不願的往堂外而去,這胖子雖然平素慵懶可心智並不差到哪裡,尤其是人情世故分外看得明白。只是看得明白,卻不一定願意違背本心,靠著阿諛奉承、揣摩上意度日。其實也正是因為這份淳樸,加上幾分狡黠,才能與營丘栿等人相交甚深,畢竟不甘淪落俗塵者自有幾分傲氣和風骨在,遇到大事比那蠅營狗苟之輩自然可靠許多。

 此時,他當然明白父親為何讓他操辦此事,既是為了安承公等人之心,表達霄家赤誠效力之意,也是為了給他鋪設一條捷徑。自家事自家知,出身好聽點兒是世代簪纓,說直白了就是幾輩子都是一介武夫罷了,加之自己在文學上確實是九竅通了八竅——一竅不通,因此承襲父蔭是唯一出路。若是仰仗父蔭,自己這武散官高不到哪裡,若是想獲得個好實差,耗費的錢緡和人脈絕非小數。可若是自己能在承公面前露了臉,將來承公帥司幕府有自己這麼一號人物,父親恐怕拼了老命也要為承公鞠躬盡瘁了。霄家父子只需有幾分苦功在,這便是將來謀身的資本。

 父親這些算計,霄春臣瞭然於胸,因此心裡雖然一百個不願意做如此下作事,還是不得不做,這欒大判得罪的是承公等人,平素裡雖然與營丘通判不睦,卻也沒有找過霄家的麻煩,而此時他卻要做落井下石之人,胖子邊走邊忿忿難抑。一行人走出縣學,欒大判已經被拉上了車,而胖子卻沒著急上馬,原來是在大門外遇到了彰小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