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遺一丁 作品

第226章 幾人同戀津亭別

 三人一起往公良吉符這邊過來,此時公良吉符就在二堂偏廳辦公,彼此不過是百十步距離,到了偏廳外面,彰小乙很自覺地留在原地,其成長經歷使得他成為一個很得體的人,那就是做個恰如其分之人,做該做的事,說該說的話,結交應當結交之人,除此之外他甚至是本能的遠離大眾視野,比如現在即便是留在偏廳外面,他也是找了個遮蔽日頭的陰涼處,選擇了一個舒服的姿勢,不只是避開其他人的視線,反而還作為旁觀者觀察起院落裡每一個忙忙碌碌的人來。 

 宗淑與風鳴走近偏廳時,便敏銳地察覺原來公良吉符已經是在等候他們,雖然他看似才從繁重的公務中抬起頭來,但是能感覺到他們二人進來的那一刻,公良吉符倒是鬆了一口氣,如此宗淑也鬆了口氣。雖然風鳴沒有詳實說清楚公良吉符的意圖,但是宗淑清楚,正因為惟公是個坦坦蕩蕩的君子,許多醜陋自私的事情那就必須有人來做。 

 正如自己的父親將登雲閣許多事詳細說給自己一樣,父親的超然世外背後,是許多豪傑的血淚,這便是做人做事的代價,所謂代價不一定是自己付出的,就比如拜神一般,自己的懺罪與祈福,付出代價的是淪為供品的三牲。 

 每個人都有淪為三牲的可能性,是否擺在供桌上,那就要看你在上位者眼中的價值了,只有那些華而不實卻又成為眾矢之的之人,是最合適作為犧牲者的。 

 因此,宗淑如今這般賣力表現自己,三分之一是傾慕惟公,三分之一是少年豪情,剩下的都是求存的手段,這便是父親所說的成長吧。如果普通人還有機會通過備考科舉,循序漸進的明白現實的殘酷,宗淑從十三歲第一次殺人開始,就已經明白了生存總是沾染著血腥氣的,因此哪怕如今只是一隻腳已經踏入官場,他也時時刻刻提醒自己,這麼一個鬥獸場是不會給任何幼崽成長期的,稍有懈怠那就是別人嘴裡的肉食罷了。 

 官場中的所謂成長,無非是依附在巨獸後面的等待罷了。就比如現在,公良吉符鬆了口氣是在於他們二人總歸是倚賴自己的,而宗淑鬆了口氣也是知曉公良吉符遠沒有其表現出來的那麼大度與灑脫,一個成日裡如履薄冰的聰明人,怎麼可能胸懷寬綽,真若如此也太沒心沒肺了。 

 這麼個危局之下,一個聰慧過人卻又小心翼翼,時刻保持著警覺的上司,其實才是最完美的上司。 

 “汝二人聯袂而來,可是發生了什麼大事?” 

 公良吉符並未刻意掩飾心中的焦慮,因為在他眼中,面前這二人已經是堪稱經撫司中最可信賴的人了,還有一個蘆頌,雖然自己還是偶爾敲打他們三個,也正是讓他們自己與外人知道,他們幾人的與眾不同。 

 因此面對他二人,公良吉符也不必刻意剋制自己的情緒,如此也算是交心了。 

 “特來向先生稟明一事,方才我二人領著皇城探事司察子一同再審了那翠蕤閣的邪教妖女,審訊記錄在此,此次審問收穫頗豐,我二人也理出些頭緒來,只是我等才疏學淺、短見薄識,一孔之見還請先生批示,如何行事更請先生指示,我等一步一趨,必能竭智盡力辦事。” 

 邊說著話,邊將審訊記錄的正本呈了過去。 

 “坐著說話,” 

 公良吉符接過筆錄,就這麼翻閱起來,招呼他二人坐下,室外的吏員才殷勤的進來為二人遞上茶水。公良吉符沒有絲毫意外之意,那便是說他已經知曉宗淑二人這麼半天都在忙什麼,但是並不意味著他知曉內中詳情。 

 大肇的行政體制便是如此,並非因為你是長官,下屬就有義務將事務林林總總詳細告知,比如宗淑他們二人今日的審訊結果,因為他二人乃是惟公身邊體己辦事之人,作為應天府尹惟公的親近人提審人犯,應天府的諸參軍應當予以配合,當然若是那較真的還需宗淑二人出示惟公的印信,審訊結束也需他二人簽字畫押的。 

 然而作為經撫司官員的公良吉符卻並無資格與權力審問人犯甚至是過問此事,因為司法鞫問事務不在經撫司,而是府衙、提刑司甚至是都轉運司的職司,經撫司上可管軍馬,下可管庶政,唯獨司法權不在經撫司,因此宗淑二人即便事後只是與他打個招呼,那也是應有之意。 

 但是現在二人把此事詳細的告知自己,還把筆錄呈上來,並等候自己的處理意見,那他也要承這份情,至於他二人是否是甩包袱給自己找麻煩,卻根本不在考慮之內。 

 對於公良吉符,事無鉅細,知道得越多越好,他如今乃是佐貳官,除非有朝一日成為惟公這樣的主官,那才是只抓大略方針與急務要務的時候,身為佐貳官最尷尬的便是主官關心之事自己卻一無所知,那一刻等於是向其他人顯露出自己已經喪失了主官的信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