撐 傘





她才像孩子一樣,撲在他懷裡嚎啕大哭。




那個人那麼用力地抱著她說,就算外公走了,他也會給她一個家,永遠不會讓她是孤身一人。




時隔這麼多年,想到這一幕的時候,他依舊覺得有些恍惚。




可是既然如此,那為什麼現在的她還會因為這種事,在這裡掉眼淚呢?




他眼底生出一絲晦澀的情緒,但他什麼都沒說,只是略微側過臉,往別處看去。




雨漸漸大了。




身旁的人見狀,正準備替他撐傘,卻見他將手裡的傘塞了回來,旁人正是不明所以的時候,他解開身前的紐扣,將自己的外套披在了夏橘的肩頭。




周圍的人都是一愣。




夏橘也愣住了,身上的外套還殘留著明顯的溫熱,對方明明一句話都沒說,但她知道他並沒有在責怪她。




她好不容易要咽回去的哽咽,而後又悉數湧上心頭。




挺直的腰一點點彎下去,將額頭抵靠在對方的胸口上嚎啕大哭。




周遭鴉雀無聲。




安靜的只能聽見雨滴落在傘面上的聲音。




溫書堯依舊是那張沒有什麼表情的臉,但繃緊的下顎線讓他看起來越發冷漠凌厲。




她不知道,已經很多年沒有人能這樣靠近他了。




而他什麼都沒說,只是單手插兜的抽回旁人手裡的傘,撐擋在她的頭頂同時,扭頭往別處看去。




陳海生坐著車上回去的時候,遠遠就看見路邊閃爍著的車燈,他起初沒當一回事,卻在車輛即將轉彎的時候,看見了一輛熟悉的車。




他不由一怔。




頓時坐起了身,然而車卻在此時轉彎,只留給他一個似擁非擁的身影,他一度認為是自己的錯覺。




可儘管如此,他還是怔怔望了好一會兒,才收回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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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橘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回過神的時候對方已經走了,而她一回到家就開始發燒,醒來的時候,天色大亮,床單被套都是溼的,整個人腳步虛浮,一點兒勁都沒有。




她先到衛生間洗了一個澡,一出來便看見自己丟在沙發上的外套,袖子上還繫著葬禮上才會使用的黑紗,她後知後覺想起昨天晚上的事,心裡五味雜陳,但是沒有時間讓她多想,在她昏睡的這十幾個小時裡,她的手機都快被打爆了。




她一打開微信,新消息便層出不窮,她逐一點開,同事們說得最多就是:她熬了一天一夜拿下的那筆大單作廢了。




夏橘神色如常。




她昨天睡著前做得最後一件事,就是打電話終止了和對方的合作。




也有嗅到風聲的人,委婉的提醒她:她的卡可能會進不了公司,讓她刷自己丟在保安處的卡進公司。




她不知道陳海生今天在公司裡做了什麼,但是一定有事發生。




不然公司的另一位合夥人不會莫名其妙給她發來一個問號。




夏橘吃了藥,逼迫自己重新打起精神,然後換了衣服,化了一個淡妝,昂首挺胸的往樓下走去,等她到公司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公司裡空無一人,如同事所說,她的臉和卡都刷不開公司大門了。




她拿出同事留下來的門禁卡。




進到辦公室,她便用移動硬盤拷了自己所有的數據和辦公資料,然後用碎紙機把所有紙質文件攪得粉碎,最後將所有的文件清空刪除。




做完這一切的時候,她以為自己多多少少都會有些感慨,然而心裡出乎意料的平靜。




她將自己所有的東西都打包在一個箱子裡帶走,走到門口的時候,發現對面的會議室裡站著人,會議室裡沒有開燈,兩個人背對著她站在落地窗前,不知道在看什麼。




但她還是一眼認出了陳海生。




清瘦的肩背一如既往的挺拔而端正,夏橘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正準備刷卡離開的時候,她聽見陳海生旁邊的男人開口問道:“你這樣對夏橘合適嗎?”




這是公司的另一個合夥人林巖。




夏橘刷卡的動作一頓。




又聽林巖若有似無地嘆了口氣:“我以為你至少愛過夏橘。”




陳海生依舊沒有說話。




林巖知道他不會說什麼,也不再準備繼續這個話題,卻在低頭的時候,無意中掃到了投射在門上的背影,不由瞳孔一怔,而後緩緩直起身道:“那對你而言,夏橘到底算是怎麼樣一個人?你別忘了,你和我當初為了這個公司一無所有的時候,是夏橘放棄了自己的夢想,陪我們窩在那個十平方的居民樓裡,出錢又出人的來支持你的夢想。”




陳海生目光平靜地注視著窗外繁華的夜色,不知是在思考他的話還是完全沒聽進去,林巖嘆了口氣,還想說點兒什麼,卻聽見陳海生緩緩開口道:“就是一個除了陪我吃苦,什麼都不配的女人。”




林巖和門外的夏橘同時一怔。




林巖沒想到他如此直白,下意識往玻璃上那個倒影看去,而她始終背對著他,不知道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