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九爺。”




溫書堯感覺到她有意迴避他,意味深長地偏了偏頭。




並沒有接。




他摘了工作時才會使用的眼鏡,甚至連口罩都取了。




就等著她看他。




然而她不知是故意的,從頭至尾都沒看過他一眼。




溫書堯猜不透她的意圖,只是隱隱覺得,她已經知道溫書堯和九爺是一個人,所以她連“溫書堯”都不要了。




要徹頭徹尾的和他劃清界限。




他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感覺,只是用一雙深邃且沉的眼睛看著她。




身上那股強大無形的壓迫感,越發濃重。




然而夏橘只是不好意思看他。




她此時的心情特別複雜,一邊害怕他察覺到自己利用他的事找她算賬,一邊又怕他對自己真的有別的心思。




尤其是他過了這麼多年居然還記得她,不管是因為當年被她退婚的事耿耿於懷,還是真的如宋五所說的那樣喜歡她,多多少少都讓人覺得有點難為情。




特別是代入這個設定,再去想之前的事,整個人就尷尬的腳趾摳地。




她就不該在車上和宋五胡說八道。




什麼枕邊風,他沒那個意思,都要聽出個意思來。




她也不喜歡“養魚”,只要察覺到對方有這種心思,只要她沒那個意思,就會徹徹底底斬斷對方的念想。




一點兒餘地都不留。




夏橘也在檢討起來,她不應該借他的勢,更不應該讓他生出不必要的錯覺。




無論如何,都應該到此為止。




夏橘的餘光能感覺到他在看她,她試圖想象他此刻的眼神,卻後知後覺的發現,她好像從來沒看過他的眼睛,但也能猜到一個大概,傲慢的,冷漠的。




反正不會是難過的。




可是此刻她只要回頭看一眼,就會發現這個在她心裡,強大到凌駕於命運之上的男人,正在用一雙和阿堯一樣沉靜認真的眼神看著她。




他沒有接她遞來的紙袋。




而是打開車門,走了下來。




夏橘餘光掃到車門動了,跟著車門往後退了一步。




他單手插兜地在她面前站定,夏橘無意中回過頭,恰好掃到他襯衫的口紅,更是尷尬的連餘光都不敢遞。




他一隻手扣著她的下顎,氣定神閒的垂著眼瞼道:“抬頭。”




他的聲音因為感冒透著一絲低沉的沙啞。




夏橘以為他平時說話就是這樣的,敷衍的對著他的喉結掃了一眼,就迅速收回了目光,他扣著她下顎的手指微微收緊,試圖讓她平視自己,可她不喜歡這種被逼迫的感覺,以為他認為自己只要看他一眼,她就會改變心意。




故作鎮定地開口道:“溫——”




溫書堯鉗制著她的手指一頓,等著她和自己談判,然而她生生喊出一個:“九爺。”




提醒他自重。




溫書堯微怔。




眼底又是一沉。




故意的。




她絕對已經知道他是誰,在和他裝瘋賣傻。




溫書堯搭在她頸脖上的手指不禁一收,夏橘卻以為他要掐她,瞳孔猛的一睜。




他感覺到她的懼意。




閉上眼睛暗自吸了口氣,猝不及防咳嗽了兩聲,緩緩鬆開鉗制在她下顎的手,一把接過她手裡的紙袋:“夏橘,你好樣的。”




夏橘感覺到了他的失望,但同時是也鬆了口氣,說了一聲“對不起”就頭也不回地走開了。




溫書堯發出一聲自嘲的輕笑。




比在拉昂措的那個吻更讓人覺得荒唐。




他回過頭,她的背影已經消失了。




他將手裡的紙袋丟在副駕駛,紙袋倒下來,裡面掉落出來一個信封,他出於好奇撿過那個信封。




挺厚的。




打開是一摞百元的現金,最上面還有一張紙條,他取出紙條,紙條上寫著:「我沒找到送洗的地方,麻煩你找人送洗一下,不好意思,給你添麻煩了」




他攥著紙條的手指一緊。




倚著身後暗紅色的椅背向三樓臥室的窗戶看去,而她似乎察覺到了什麼,關上窗戶的同時,也拉上了窗簾。









第二天,夏橘去上班的時候,聽到同事在討論那個年輕的“溫董”,她不自覺聯想到他襯衫的口紅,默默移開了位置,迴避了眾人的討論。




而這位溫董任職不久,為人低調,極少在公開場合露面,別說視頻,連照片都是少有,同事們想八卦也無從談起,加上這裡遠離總部,大家的消息來源不是那麼靈通,很快就把這個話題掀了過去,此後再也沒有聽人提起過。




時間一晃過去半個月。




溫九再也沒找過她,夏橘也沒有再放在心上。




這段時間,夏橘在跟著林老學習修復佛像,她看了差不多三天,覺得自己可以上手的時候,館長突然帶著一箇中年女人和兩個男人來館內參觀,他們似乎是集團的高層,對林老極為看重,依次上前和林老寒暄。




中年女人面帶笑容的說:“上次開館儀式我們就應該來的,但是因為家裡的一些私事,拖到了現在,真是不好意思。”




林老想要說點兒,又聽那中年女人道:“以前爸爸還在的時候,最看重的就是……”




話音未落就已經捂著臉哭了起來。




夏橘聽到這裡隱隱猜到他們的身份。




沒有說話。




比她年長的中年男人摟著她的肩拍了拍,“現在小九不也把集團的經營的很好嗎?別哭了。”




“我就是想起四弟……你說,爸爸這才走了多久,先是小九的車被人撞,然後四弟出事,也不知道這家裡是撞了什麼……”




“好了,”另一個稍微年輕點的男人皺著眉道:“你在外面說這個幹什麼?小九每天花那麼多錢,把四哥的命保著,他不心疼嗎?他不難受嗎?你這樣在外面哭,小九知道了還以為你怪他呢。”




“我沒有,我只是走到這裡就忍不住想起爸爸。”中年女人剋制著哭聲:“對不起啊,林老,讓你看笑話了。”




林老也有些尷尬,但還是不得不安慰她:“沒關係沒關係,睹物思人嘛,難免的。”




中年女人眼眶通紅,不像是演的。




夏橘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她。




中年女人看到她,“林老,這是你的徒弟嗎?長得很漂亮啊。”




林老敷衍的應了一聲,中年女人也沒有多言,隨著人群走開了。




不知為何,夏橘對著他們,絲毫同情不起來,甚至有些反感。




如果他們真的像自己說得那麼通情達理,他們的孩子當年就不會那樣對待小九,而且明知他現在是集團的繼承人,還在外人面前一口一個“小九”,生怕其他人不知道這個人人忌憚的“九爺”只是他們面前的晚輩。




也不知道他們跑到一群下屬面前說這些事有什麼意思。




夏橘看不慣他們,但也不想參與他們的家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