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踐行

藏雅軒的掌櫃得了話,心裡也有了底,坐了不多會兒,便告辭而去。

卻留下兩個食盒,說是少東家著藏雅軒做了新菜,送與幾位娘子嚐鮮。

杜文秀幾人自是心知肚明,看破不說破,含笑送了掌櫃歸去。

轉過卻對著月娘笑而不語,直笑得她心裡發毛。

“這人真的是,不過是生意上的往來,人又不在這,何必做得這般......嗯,周全。”

她這話一說,連著阿洛都忍不住笑彎了腰,更莫說杜文嬋笑得肚疼,躲進阿洛懷中“哎喲哎喲”叫個不停。

月娘橫了她們一眼,氣道:“瞧著你們笑都笑飽了,想來這菜也吃不下,不如讓我一人笑納好了。”

杜文秀自知開玩笑要適度,過猶不及,若是真把她惹惱了,怕是要壞了池令華的好事。

便上前去接食盒,嘴上還笑道:“是啊,不過是生意上的往來,說不得少東家知曉我們家好廚藝,來討教也說不一定。”

月娘聽了,這才緩了神色,上前打開了食盒,果然放著幾樣好菜。

便拿到正房一一端出,再溫得一壺好酒,出來瞧小虎怎麼還沒回來。

再不回來,菜可就涼了。

“這孩子大了,有自己的心思了。”阿洛嘆了口氣,坐下道。

“這帶上呂氏這般大的事情,也不曉得同我們商議一番。”

“姨娘說得好沒意思,他與我們商量,怎麼商量?可說得出口?”

杜文嬋嗆道:“難不成還過來與姐姐磕頭認錯,細說分明帶上呂氏的藉口?照我說,他這般處理,才是長大了哩。”

“嗯。”杜文秀也輕點頭。

“他應是知道,讓藏雅軒的商隊多帶上一個婦人,他們必定會知會我們。”

“到時候,再瞧著我們的態度便知,倒卻比他將事情擺在明面兒上說要好上許多。小虎今日這般,想來玉蘭知道了應也是欣慰的。”

“只是他就這般大喇喇將呂氏帶去,也不考慮自家姐姐處境如何,到時,也是與玉蘭妹子尋些事端。”月娘憤憤不平。

杜文秀淡淡一笑:“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她已然走了那樣一條路,我只盼她有個好結果。”

“哎,到底是生身母親,換誰,也不能比小虎做得更好些了。”阿洛輕嘆。

她們都不知,虛掩的半扇門外,她們口中久久不歸的小虎早已淚流滿面。

他果如杜文秀想得那般,藉此來試探她們的態度。

是啊,自己不帶她走,早晚會害了杜文秀幾人,便是千防萬防,出得一點差池,只怕自己便要抱憾終生。

若是遠離呂氏,自會使得杜文秀她們處境更為危險不說,也不是為人子該做的。

莫說什麼慈悲心腸,若是自己連生身母親都棄之不顧,只管自己去過那好日子——

便是自己也要罵上一句“畜生東西”,以後,又哪裡談什麼君子信義,又有誰會信任自己?

他默然無聲,暗暗流淚,又避了她們的耳目出去轉了半圈,直到天都要黑下才回來。

一進門,便看見阿洛正站在正房門口向他揮手:“小虎回來了,快來上桌,今日有好菜。”

小虎燦然一笑,對著阿洛晃了晃小手,笑道:“姨娘與姐姐們先吃,我去洗手就來。”

這會子已經掌燈,昏暗的燈光下,幾人分坐在桌子四周,小虎洗了手過來,擠在阿洛身邊坐著。

“明日我們小虎弟弟便要遠行,今日這頓酒,便為弟弟踐行了。如今我身子不便,就以茶代酒,預祝小虎弟弟上京之路一路順風,平平安安!”

杜文秀當先舉杯,說了這番話。

小虎立時便又紅了眼,直叫杜文嬋笑他:“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你可莫要落下金豆豆,讓我們笑話。”

“幾位姐姐和姨娘對我的好,萬虎定會銘記於心,來日定當報答!”

小虎雙手拿起手中淺淺倒了一層的酒杯,舉起來朝幾人示意,而後一飲而盡。

“哎呀,你這孩子,莫要喝得這般急。”瞧著小虎嗆得直咳,阿洛忙起身倒了熱茶與他。

小虎喝了茶,咳嗽才緩了些。

“以後你出門在外,再不要如在家這般飲酒,傷身不說,且易被惡人所乘,著了道,吃了虧,便不好了。”

杜文秀這般說道,又想起了畢鳳友當時非要帶小虎去京城,可不是去做什麼好事情。

“嗯。”小虎點頭,有些哽咽,怕她們看見了打趣自己,忙低了頭掩飾。

月娘也忍不住軟了心腸:“且莫作這般小家子氣,出門在外,大大方方的。你的背後還有我們,可不是那起子沒有後臺的,讓人隨意欺壓。”

“到了京城,若是有需要用銀錢的地方,便叫藏雅軒的人帶信兒回來。多的不說,咱們手上有的,必定盡我所能幫扶你。”

小虎再也忍不住,面前這些一片真心為著自己的女子,到底知不知自己揹著她們做的事?

越想心中越發沉重,低著頭“嗚嗚”哭個不停。

杜文秀幾個更是情難自抑,陪著抹眼淚。

哭得一時,還是月娘先止了淚,笑道:“瞧咱們這沒出息的樣兒。小虎兄弟上京,可是奔前程去了,一個個哭哭啼啼的,讓人笑話。”

“月娘姐姐真的是,明明是你招得小虎哭,反而又來說我們沒出息,這好人壞人,可都叫你一個人做了。”

杜文嬋鼻尖兒紅通通的,眼眶猶自溼潤著,便開口嗔月娘。

“好,好,可不都是我的錯兒。既是我的錯,我便自罰一杯,你們幾個可莫要與我一般見識。”

月娘為自己空了的酒杯斟滿了酒,一邊笑道。

阿洛覺得有些異樣,便上前去奪她的酒杯,卻被她靈活轉身躲過。

“好阿洛,莫要鬧。都道是杯酒解千愁,如今我來試一試,這惱人的愁緒可真能借著這勞什子東西解了去......”

說罷,一仰頭便一飲而盡。

轉而,趁著阿洛不察,又給自己滿上,還執了酒壺躲著阿洛來追。

杜文秀悄悄拉住阿洛,在她擔心的目光中輕輕搖了搖頭。

她自離了秋勇,便一副無事人的模樣。

只是少年結髮,這情分,哪是說沒有就沒有的?

她這心中苦悶,自不與別人說。

每每午夜夢迴,是不是也抱著被子悄然落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