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以字觀之
剛才出言刁難的,不也是她麼?楚夕心中驚訝,從容以待。
梅姑娘一言不發,提筆交叉畫下一個‘乂’字。
說它是字,可以。說是信手亂畫,也能說通。
楚夕看了看筆墨,又看了看她,確定不是來找茬。這才瞑目掐算,佯裝推演,實則暗探其心中所想。
梅映雪牽掛青梅竹馬的陳放山。這兩人皆算皮膚白皙,只是陳公子不算英俊。
也並非相貌問題。
一來,陳公子心有所屬;二來,她家與陳府政見不和。
若追根溯源,梅府是傳承有序的世家,前朝早已立世。
相比之下,陳、荊兩府形如林凱一般,跟隨國主征戰立有尺寸之功,恐難長久。
這便又多了‘門當戶對’的障礙。
兩相疊加,映雪姑娘憂心忡忡,卻無能為力。唯恐自己年紀漸長,族內隨手將其聯姻。每每思慮,都有一腔怒氣如鯁在喉。
素手落下交叉筆痕,實為一種割裂意志,或是斬斷煩惱的渴望。
楚夕安慰道,“梅姐姐不必憂慮。以你之天仙容貌,驚世才情,不難尋覓如意郎君。何苦在一棵樹上,拴死己心呢?”
梅映雪意在討好別院。半路見紅葉如臨大赦之神情,勾起心中鬱結,這才胡亂畫了兩筆。
聽聞此言,她也不知心裡是何滋味,“你還小,有些事情未必懂。謝過妹妹良言相勸!”
梅映雪走了。
楚夕皺眉,小怎麼就不懂了?
最後一個是陳清霜,一身男裝,一臉醉意。將排在她之前的人,挨個打過一遍。
幸而皆是些男子,挨幾拳並未計較。
她揉著大眼睛,左手沾了些墨水,在紙上寫下一個‘女’字。
楚夕頓覺好笑,卻也不敢得罪她,畢竟是青禾也怕的人物。忙問道,“這位哥哥,可是想測這個‘女’字麼?”
後者一聽‘哥哥’二字,來了精神,“還是妹妹你眼光獨到,快來幫我推演一番。”
楚夕搖頭,佯裝推演。卻發現讀心術的弊端。
對方醉酒,心思不定,一時很難猜測,她是以何種心情,寫下這個字的。
忽然,楚夕面色一紅,探知些許不可名狀之事。
這位陳姐姐,幼時偷看她哥的春宮畫冊。不知怎麼,亂了性情,偏愛女子遠勝男子。且常會參照圖冊之象,做些‘東施效顰’的鬧劇。
近日,紅袖館新來一批舞姬,其中一人被她相中。
奈何,那姑娘被梁文亮與梅寒石搶先一步包下。且那兩個混人,竟同時夜宿在舞姬房裡。
清霜氣不過,非要搶來不可。已糾纏許多時日,終究不得其法,鬧得自己很是傷情。那麼好的姑娘,怎麼就被兩個醜鬼糟蹋了!
楚夕不敢再看,面紅耳赤地結束推演,“陳哥哥所憂,以我推演所見,確實有所偏頗。”
眼看對方面露怒容,楚夕心驚,急忙補救,“此類事情,終歸要你情她願,才可完滿。畢竟,強扭的瓜,它不甜。”
“我若非要強扭呢?”
清霜滿嘴酒氣,噴在楚夕臉上,燻得她胸腹難耐。
聯想到青禾公主的恐懼,楚夕總算有所瞭解,急忙勸解道,“何不另尋一瓜秧,扭個甜的試試?甜的也可以強扭啊!”
陳清霜聞言一愣,良久,大喝一聲,“此言大善!”
她終於高興起來,拍著桌子趕人,“你們都給我滾,今日這攤位本公子包場,我要多算幾次。”
她打個酒嗝,倒在桌上睡了。
周圍哪還有人?只剩下幾位侍女與青禾幾人,餘子早被趕跑。
一場詩會,卻以這種方式潦草收場。
返回別院的路上,青禾仍有些遲疑,“楚夕,我怎麼不知你會測字算命的?”
林楚夕佯裝無辜,“他們不懂,也還罷了。難道你也信這種鬼話?那‘袖裡乾坤’的由來,我不是早已告訴你了。壞老頭柳鶴,想害我們,那黑幡是從他手裡奪來的。”
青禾半信半疑,“可是,你如何哄得寫字之人心服口服?”
林楚夕煞有介事,“不過是些道聽途說的謠言,略微刪改幾句,模稜兩可言說而已。怎麼理解都有道理,他們自會遵照內心所想來解讀。江湖話術,不值一提。”
青禾似懂非懂,心裡惦記著,何時再請她出手推算一次。
林飛語出低沉,打斷了姐妹閒聊,“前方有異。火苗姐幫我取破冰棍來。小姐,公主!小心戒備。”
青禾親自遞了棍子,跟出來張望,“還有不要命的,敢來劫本宮的車?”
只見前方三駕馬車撞到一起,彼此勾連,掙脫不得。路已封死,趕車人卻沒了蹤影。回首望去,後面既無行人,也無車馬。
熾焰城何時變得如此冷清。
嗖嗖……
破空聲起,一簇箭矢迎面射來。
林飛持棍格擋,挨個擊落。卻未見射箭之人。